案件了结,余波未平。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张绥之垂首肃立,听着御座之上传来的、听不出喜怒的年轻声音。嘉靖皇帝朱厚熜并未穿着正式的龙袍,只一身明黄色团龙常服,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方温润的玉圭。他清秀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同鹰隼,打量着下方这个屡立奇功的年轻臣子。
“张绥之,”皇帝的声音平淡地响起,“此次京畿女子失踪连环案,你洞察细微,抽丝剥茧,协助锦衣卫破获邪教窝点,救出众多被拐女子,有功于社稷,有功于黎民。朕,心甚慰。”
张绥之连忙躬身:“陛下谬赞,微臣惶恐。此皆赖陛下天威浩荡,骆指挥、陆镇抚等诸位同僚奋勇用命,臣不过尽本分而已,实不敢居功。”
朱厚熜微微颔首,对张绥之的谦逊似乎颇为满意,但话锋随即一转,依旧只围绕着案件本身:“嗯,不矜不伐,是好臣子。此案牵涉白莲余孽,利用宫禁疏漏,祸乱京城,罪大恶极。朕已下旨,一干人犯严惩不贷,以儆效尤。相关失职人等,亦会追究。至于你……”
他顿了顿,目光在张绥之身上停留片刻,却并未如外界预料那般提及封赏,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你原定的出使朝鲜一事,不可再耽搁。辽东奏报,朝鲜国内因世子废立之争,局势微妙。你且按原计划,于五月十五日动身。此行关乎东藩稳定,需谨慎行事,将彼国虚实,详察奏报。”
“臣,遵旨!”张绥之心中了然。陛下对黄莺儿——永淳长公主之事只字不提,这是要将此事彻底压下,维护天家颜面。而所谓的褒奖,也仅是口头嘉许,并无实质升迁,或许也是某种平衡与观察。让他按原计划出使,既是信任,也是一种……暂时的疏远?他不敢深思,只能恭敬领命。
“嗯,退下吧。出使前,好生准备。”朱厚熜挥了挥手,语气淡漠,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一件寻常公务。
“臣告退。”张绥之再次行礼,低着头,一步步倒退着出了东暖阁,直到门槛处,才转身离去。
走出巍峨的午门,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张绥之望着眼前开阔的广场和远处熙攘的街市,却感觉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喘不过气。陛下的态度明确而疏离,仿佛在他和那位明媚热烈的“黄莺儿”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云泥之别,君君臣臣,这便是现实。
他正恍惚间,准备走下御道台阶,忽然,两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左一右,精准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把他吓了一跳!
“哎呦!”张绥之痛呼一声,扭头一看,只见秋棠和冬雪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两侧。秋棠依旧穿着那身藕荷色的比甲,此刻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温婉?冬雪则是一身墨蓝劲装,面若寒霜,揪着他耳朵的手指冰凉。
“张大人!你可真是好大的架子!从陛下那儿出来,就跟丢了魂儿似的!”秋棠没好气地数落着,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把张绥之拽到了午门旁一处相对僻静的墙角。
“两……两位姑娘,这是何意?快放手,成何体统!”张绥之又惊又窘,耳朵被揪得生疼,却又不敢对这两位“公主近侍”动粗。
“体统?你还知道体统?”冬雪冷哼一声,声音如同冰珠子砸在地上,“张绥之,你是真傻,还是在这儿跟我们姐俩装傻充愣?”
秋棠接过话头,连珠炮似的说道:“我们殿下!金枝玉叶的永淳长公主!为了你,扮作商贾之女,抛头露面,跟你去浮云楼吃饭,带你去别业游河,还……还主动亲你!这满京城,不,这全大明的公子王孙,哪个有过这等福分?殿下的一片心,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
张绥之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只能讷讷道:“我……臣……下官知道殿下厚爱,只是……只是天家尊贵,臣卑微之躯,实在不敢……”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秋棠气得跺脚,“你是享受殿下倒贴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面子?现在倒好,案子破了,殿下身份你也知道了,你就开始摆起你那臣子的臭架子了?在密室里磕头请罪,一口一个‘殿下’、‘臣罪该万死’,你知不知道殿下回去后,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一圈!都是你给闹的!”
冬雪也冷冰冰地补充道:“殿下自幼被太后和陛下捧在手心里,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她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如今你这般撇清关系,与那些趋炎附势、畏首畏尾的庸碌之辈有何区别?”
张绥之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连揪带骂,弄得头晕目眩,心中又是惭愧又是委屈,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楚。他何尝不想?那通惠河畔的夕阳,那浮云楼中的笑语,那突如其来的亲吻……点点滴滴,早已刻在他心里。可是,那是长公主啊!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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