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窑厂行动失败的阴霾,如同沉重的铅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陆昭霆脸色铁青,下令将茶庄一众伙计及官窑厂管事押回北镇抚司严加审讯,同时派出大量人手,按照张绥之的判断,全城搜捕清晨时分从茶庄附近出现的、扛运沉重麻袋的可疑人员。然而,正如张绥之所料,时间已过去太久,清晨的人流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踪迹难觅,搜捕工作进展甚微。
张绥之强忍着内心的焦灼与挫败感,没有返回澄清坊的宅邸,而是随陆昭霆一同回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有丝毫松懈,必须争分夺秒,从混乱的线索中找出新的方向。
就在他于镇抚司值房内对着京城舆图苦苦思索之际,一名顺天府的书吏奉命送来了一厚摞卷宗。
“张行人,陆镇抚,”书吏躬身禀报,“这是府尹大人吩咐调来的,近一个月来,京城内外有报备的所有女子失踪案卷副本,请您过目。”
张绥之精神一振,连忙接过卷宗,道了声谢,便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陆昭霆也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一同查看。
卷宗记录详实,一页页翻过,张绥之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愈发凝重。卷宗显示,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京城以及周边宛平、大兴两县,上报的年轻女子失踪案件,竟有三十余起之多!这远远超出了寻常治安案件的范畴。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失踪女子的情况呈现出惊人的相似性:年龄多在十四岁至二十岁之间,相貌普遍清秀可人,甚至不乏姿色出众者。而她们的出身背景,也并非全是底层贫民,其中约有一半是家中颇有资财的富商之女,另有相当一部分,竟是家道中落、但尚存些许体面的前官宦人家的小姐!这些家庭虽已失势,但毕竟曾属士绅阶层,其女儿通常受过一定的教育,知书达理,气质与寻常民女不同。
“三十多人……富商、落魄官家小姐……”张绥之放下卷宗,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寒意,“这绝非偶然!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目标明确的掳掠!对方绝非寻常绑匪,其图谋……恐怕骇人听闻!”
陆昭霆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碗乱响:“岂有此理!在我大明京畿之地,天子脚下,竟有如此猖獗的恶行!顺天府是干什么吃的!为何此前未能并案侦查,揪出元凶?!”
张绥之相对冷静一些,他指着卷宗道:“陆镇抚息怒。您看,这些案件报案地点分散,时间也并非完全集中,有的在城内,有的在郊县。若非此次黄小姐失踪牵动极大,引起高层关注,将这些分散的卷宗集中对比,确实难以发现其中的关联。对方行事极为狡猾,刻意制造了分散、偶然的假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如今看来,黄小姐的失踪,恐怕只是这庞大阴谋中的一环。而她特殊的……背景,可能使得此事提前暴露,打乱了对方的步骤,但也让我们陷入了更被动的局面。”
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张绥之站起身:“陆镇抚,下官想去城门处看看情况。既然人质可能被化整为零运走,城门关卡是最后的防线。”
陆昭霆点头:“本官同去!”
二人即刻动身,骑马赶往最近的德胜门。此时已近午时,阳光刺眼,但城门口的气氛却异常肃杀。远远望去,只见城门洞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待出城的人、车、马匹蜿蜒如龙。而守城的官兵数量明显大增,不仅是普通的五城兵马司兵士,更有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穿插其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人。
所有车辆,无论华丽或简陋,所有行李包裹,无论大小,一律被要求打开,接受极其严格的检查。兵士们甚至用长枪探入运粮的麻袋、装货的箱笼仔细翻查,态度坚决,毫不通融。排队的人群中不时传来抱怨和催促声,但在官兵冷峻的目光和明晃晃的刀枪下,很快便平息下去。
张绥之与陆昭霆亮明身份,走到负责城门警戒的一名锦衣卫千户面前。那千户认得陆昭霆,连忙行礼。
“情况如何?可发现可疑人员或物品?”陆昭霆沉声问道。
千户回禀:“回镇抚使,自昨日傍晚接到骆指挥使钧令,九门均已戒严,检查规格升至最高。至今,尚未发现夹带人口出城者。即便是……呃,即便是几位王府、国公府的车驾,亦按例接受了检查,未有例外。” 他这话说得小心翼翼,但意思明确:此次戒严力度空前,连皇亲国戚的面子都不给。
张绥之仔细察看了检查流程,又询问了几名带队军官,确认检查确实细致入微,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对着身旁一位正在指挥兵士检查一辆满载布匹货车的中年武将——那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位指挥佥事——由衷赞道:“有劳将军和诸位弟兄了!此番若非五城兵马司全力协助,严守关卡,恐怕歹人早已将人质转移出城,届时大海捞针,再难寻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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