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挥佥事连忙拱手:“张大人言重了!分内之事,不敢言功!只是苦了这些等待出城的百姓商旅了。”
张绥之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那严格盘查的城门,心中稍安。至少,黄莺儿和其他女子,应该还被藏在京城的某个角落。
然而,就在这时,他与身旁的陆昭霆几乎是同时身躯微微一震,两人下意识地转过头,目光在空中相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悸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猜想!
城门戒严是昨天案发后骆安才下的命令!是临时性的、最高级别的应急措施!那么……在昨天之前呢?在黄莺儿失踪之前呢?在之前那三十多名女子失踪的时候呢?京城的城门虽有例行盘查,但绝无可能像现在这般严格到近乎苛刻的地步!
如果……如果歹人之前的计划,本就是打算将掳来的女子运送出城呢?他们该如何通过平常时日城门的例行检查?
张绥之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他缓缓开口,既像是在问陆昭霆,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陆镇抚……倘若京城没有如今这般戒严,只是平日里的盘查……他们若想将大活人装车运出城,如何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避开官兵的检查?”
陆昭霆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接上了张绥之的话:“寻常商贾、百姓的车驾,绝无可能!守门的兵士再如何松懈,对于密闭的箱笼、可疑的货物,总会抽查。除非……”
张绥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他接过了陆昭霆的话,声音低沉而清晰:“除非……运送车辆持有特殊凭信,享有特权,守城官兵不敢,也不能细细盘查!”
陆昭霆重重地点头,眼中寒光爆射:“不错!唯有宫里的车驾!内官监、司设监、御马监……各监、局、库往来宫外办理采买、运输之事的车辆,皆悬挂宫牌,由太监或禁卫押送,守城官兵见牌放行,通常只需简单问询,绝不会、也不敢开箱查验!”
这个推论,如同惊雷炸响,将之前所有的线索——官窑厂接应、提及的“宫里牌子”、掳掠目标多为气质不凡的富商或官家女、以及对方行事周密背后可能存在的庞大势力——全部串联了起来!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浮出水面:这场持续已久、规模庞大的掳掠案,其背后,很可能有宫廷势力的影子!至少,是有人巧妙地利用了宫廷的渠道和特权!
张绥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陆昭霆肃然道:“陆大人果然洞察秋毫!此事若真牵扯宫闱,干系重大,已非我等外臣所能擅专!必须立刻禀报骆指挥,并……即刻进宫,面圣陈情!”
陆昭霆脸色凝重至极,他知道张绥之所言非虚。一旦涉及宫廷,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朝堂地震甚至政治风暴。但他更清楚,事已至此,绝无退缩之理。黄莺儿的安危,以及那三十多名失踪女子的命运,都系于此举。
“好!”陆昭霆决然道,“事不宜迟!你我立刻返回镇抚司,禀明骆指挥,然后即刻递牌子请求陛见!”
两人不再耽搁,翻身上马,朝着紫禁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急促,敲击在青石路面上,也敲击在两人沉重的心头。宫门深似海,此一去,是揭开真相,还是卷入更深的漩涡?无人可知。但为了救人,为了公道,他们已别无选择。
陆昭霆与张绥之快马加鞭,赶回北镇抚司,将最新的推断和进宫面圣的请求,向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安做了紧急禀报。骆安听罢,脸色亦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此事若真牵涉宫禁,已远超寻常刑案范畴,稍有不慎,便是泼天大祸。他沉吟片刻,深知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当即修书一封,盖上自己的都指挥使银印,交给陆昭霆,沉声道:“兹事体大,非同小可。你二人持本官手令,即刻进宫,设法觐见陛下!若陛下不便,亦需设法查证宫中车驾记录,但切记,务必谨慎,不可妄动,一切以陛下圣意为准!”
“卑职(下官)明白!”陆昭霆与张绥之躬身领命,接过手令,不敢有丝毫耽搁,再次上马,直奔巍峨的紫禁城。
至东华门外,陆昭霆亮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腰牌和骆安的手令,守卫宫门的禁军验看无误,不敢阻拦,即刻派人入内通传。不多时,一名身着青色贴里、年约二十出头、面皮白净、眼神活络的管事太监快步迎了出来。
那太监显然认得陆昭霆这位锦衣卫实权人物,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打了个千儿:“哟,陆镇抚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可是有紧急公务要面圣?”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张绥之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陆昭霆还了半礼,神色严肃:“高公公,有劳了。这位是行人司张行人。我等确有十万火急之事,需即刻面见陛下,呈报要情!还请公公速速通禀。”
高公公闻言,脸上笑容一僵,露出几分为难和后怕的神色,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陆镇抚,张行人,您二位来的可真不是时候!陛下……陛下昨日在宫中发了好大的脾气!听说……听说是因为永淳长公主殿下的事儿,心情极差,乾清宫里的摆设都快被砸光了!咱们这些伺候的,能留着脑袋站在这儿,已是万岁爷天大的恩典了!这会儿……陛下根本不在宫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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