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萧昭远 / 御书房
永安十六年,五月。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御书房内即使用上了上好的冰块,皇帝萧昭远依旧感到一股从心底冒出的燥火。
他那“黄金时代”的舒心,仅仅维持了不到两个月。那个在夜深人静时钻入他脑海的恐怖念头——“朕这个皇帝,是用来做什么的?”——如今就像一条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尊严。
他受够了。他受够了那种“无事可做”的清闲。
那不是清明,那是“架空”!
他看着朝堂上萧珏提拔的那些寒门官员,一个个对他恭敬得无懈可击。可他心里清楚,这些人是“皇上”的臣子,但更是“摄政王”的门生!
他看着后宫中皇贵妃(许in林)那张贤德到无可挑剔的脸。可他也心里清楚,这个女人掌控着六宫的用度、人事,甚至他的起居注。她对他恭顺,却不再对他依恋。
他引以为傲的平衡之术彻底失效了。他没有平衡住萧珏与苏家,他只是在苏家这头猛虎死后,迎来了一条更可怕的巨龙(萧珏),和一只更精明的凤凰(皇贵妃)。
萧昭远不是一个傻子。他是一个多疑、敏感、又极度渴望皇权的帝王。
他必须做点什么。他必须在这“完美”的“黄金铁幕”上凿开一道裂痕,一道能让他这个“皇帝”重新呼吸到“权力”的裂痕!
他决定开始不动声色地试探。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萧珏,是他那被皇叔掌控得滴水不漏的朝堂。
他要安插一个“自己人”。这个“自己人”不能从六部插手,因为那会被萧珏的高效驳得体无肤。他要插在萧珏最引以为傲的——“军中”!
京畿卫戍,那是拱卫皇城最后一道防线。苏家倒台后,卫戍“总兵”被萧珏换成了他的玄甲军副将,但是下面还空着一个“副统领”的空缺。
萧昭远盯上了这个位置。
他翻遍了宗室玉牒,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人选——他的一个远房堂叔,武勋王爷的庶子,昭信侯。此人无才无德,只会溜须拍马。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姓“萧”,他是“宗室”,他更是一个只会听“皇上”话的……废物。
萧昭远要的不是能力,他要的是“忠诚”!是只对他一个人的“忠诚”!
……
第二日,大朝会。
金銮殿上气氛一如既往的肃杀与高效。在处理完三件政务后,萧昭远清了清嗓子。
“众卿。” 他缓缓开口,“京畿卫戍拱卫京师,责任重大。朕看那‘副统领’一职空悬已久,不利防务。”
百官屏息。他们知道,皇上要“出招”了。
萧珏站在首位,面无表情,眼帘低垂,仿佛未曾听见。
“昭信侯,” 萧昭远直接点名,“乃我皇室宗亲,血脉高贵。亦曾在军中历练。朕意提拔他为京畿卫戍副统领,为朕分忧。众卿以为如何?”
大殿内一片死寂。那些“寒门”新贵全都低着头不敢言语。他们在等,在等那唯一的“恩主”发话。
萧昭远的目光如针一般刺向萧珏。
“皇弟?你以为……如何?”
这是他两个月来第一次在朝堂上“主动”询问萧珏的意见。这不是“询问”,这是“通知”,是“施压”!
满朝文武都捏了一把汗。这是“皇权”与“军权”的第一次试探性碰撞!
萧珏终于抬起了眼帘。他依旧是那副冷峻如铁的面容。他出列躬身。
“臣,遵皇上圣裁。”
“哗——”
百官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叔……“遵旨”了?他“退让”了?
萧昭远也愣住了。他准备了一万句“君臣纲常”的说辞,却没料到萧珏竟“认”了?一股狂喜涌上了他的心头!原来皇叔他,还是“怕”朕的!
然而,萧珏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臣遵旨。但是。” 萧珏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金銮殿,“臣身为‘镇国摄政王’,执掌天下兵马。依大周军法,凡‘五品’以上武将任命,臣有‘复核’之责。”
萧昭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皇弟这是何意?”
“臣弟没有提‘皇权’。” 萧珏淡淡地道,“臣只谈‘军法’。”
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本薄薄的卷宗。
“昭信侯,萧景。永安十年,随军‘西巡’。遇马匪五十人。他身为‘校尉’,临阵脱逃。致所部三十名弟兄惨死。此为一逃。”
“永安十二年。北境‘狩猎’。遇一受伤‘野猪’。他惊马再逃。致圣驾(当时萧昭远也在)受惊。此为二逃。”
“永安十五年,‘冬猎’。” 萧珏抬起头,那如鹰隼般的目光直视着龙椅上的萧昭远,“……刺客突现。昭信侯弃马,钻入车底。是全场除昏倒者外,唯一一个‘毫发无伤’的宗室。此为三逃。”
“砰!”
那本卷宗被萧珏扔在了金銮殿的中央。
他后退一步,再次躬身。声音却如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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