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朝堂 / 后宫各处】
金銮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远山那番石破天惊的请求,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滔天巨浪,正无声地拍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所有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那道位于权力顶端的至高身影之上。他们在等待,等待君王的最终裁决。
龙椅之上,萧昭远的面色阴沉如水,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冰冷情绪。
他被将了一军,被这个他一手扶持又一手打压的老师,用一种最卑微也最高明的方式将了一军。
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撕扯着,若是答应,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这个天子向一个罪臣低了头。意味着他前些时日的雷霆处置将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意味着那个他刚刚才亲手关进笼子里的女人将得到喘息之机,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这是对他帝王威严的公然挑衅,更是对如今圣眷正浓的霜妃的一种无声背叛。
可若是不答应呢?
萧昭远的目光扫过阶下那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他能看到那些言官们的眼中已经开始闪烁起某种名为“道义”的危险光芒。他知道一旦他开口拒绝,明日参他的奏折便会如雪片般堆满龙案。“刻薄寡恩”、“有失君王仁德”、“不容罪人悔过自新”……这些罪名虽然要不了他的命,却足以让他在史书之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笔。
更重要的是……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张苍老平静的脸。
母后,昨日母后将他叫去了慈安宫,与他“闲聊”了整整一个时辰。从今年的冬雪聊到佛堂的经文,从头到尾没有提一个字关于苏家。
但她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却至今依旧在他的耳边回响。
“皇帝啊,这后宫就像哀家这佛堂里的香炉。香不能只点一根。点得多了百花齐放,才能满室皆香,佛祖也才高兴啊。”
这是警告,也是敲打。母后已经对霜妃的“一家独大”感到了不满。
而苏家恰好就是她用来平衡棋局的那另一根“香”。若是他今日驳了苏远山的请求,那便等于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驳了母后的面子。
这才是他真正无法承受的代价。
萧昭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由“祖宗礼法”、“君王仁德”、“慈母孝道”编织而成的大网牢牢困在了中央。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来自于慈安宫的总管太监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启禀陛下——”
那老太监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着的小巧暖手炉。他跪在阶下高声说道:“太后娘娘惦记着陛下您早朝辛苦天气严寒。特命老奴将这个她老人家亲手缝制的暖炉送来为您暖暖身子。”
“太后娘娘还说。为君者当以仁德暖天下之心。但在此之前必先保重龙体方能福泽万民。”
这番话来得何其恰到好处。它像一把最锋利的钥匙瞬间便打开了萧昭远眼前这个看似无解的死局。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的那份阴沉与烦躁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帝王的、重新掌控了局势的深沉威严。
“母后有心了。”他脸上露出一个充满了“孝子”温情的笑容。“快,将暖炉呈上来。”
他接过那个尚有余温的暖手炉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然后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底下那个依旧长跪不起的苏远山身上。眼神里多了一丝悲悯复杂的“仁慈”。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金銮殿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爱卿,平身吧。”
苏远山闻言身体微微一颤。
“朕知道你的来意。”萧昭远的声音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沉重疲惫。“也理解你身为一个父亲的心情。”
“朕方才也一直在想。朕究竟该如何处置念微。按律她罪无可赦。但按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她毕竟是陪伴了朕十余年的旧人。也是你苏家为我大魏操劳了一辈子的女儿啊。”
“朕若是真的眼睁睁看着她病死于冷宫那等污秽之地。那朕与那史书之上刻薄寡恩的暴君又有何异?”
“方才母后的暖炉也提醒了朕。为君者当有容人之量。更当有与人悔过自新之机。”
他看着苏远山缓缓地说出了他最终的裁决。
“罢了。”
“王福。”他对着身旁的总管太监吩咐道。“传朕旨意。”
“罪妃苏氏心怀嫉妒构陷宫闱其罪不可饶恕!”
“然念其父苏远山于国有功劳苦功高。又念其昔日侍奉之情。朕不忍其在冷宫之中病体难愈孤苦而终。”
“故朕法外开恩。准其移居‘皇家静心庵’带发修行。”
“从此青灯古佛长伴君前。日夜为国祈福为朕分忧。”
他加重了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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