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朝堂 / 冷宫】
大魏承安七年,腊月二十。
连绵三日的浩荡风雪终于停歇。雪后初晴,整座巍峨的紫禁城被笼罩在一片庄严而圣洁的琉璃世界之中。
金銮殿内气氛肃穆。汉白玉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一百零八根盘龙金柱支撑起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宏伟殿堂。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鸦雀无声。只有御史台的一位言官正就“开春祭天”的礼乐规制慷慨陈词,与其他几位礼部官员争论不休。
龙椅之上,皇帝萧昭远身着黑色十二章纹冕服。他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案。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怠与不耐。
自苏家倒台后,朝堂上原本被压制的声音都冒了出来。每日都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所谓“礼法”之事争吵不休,让他烦不胜烦。
就在这时,殿外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忽然响起,“——太傅,苏远山大人,殿外求见!”
这五个字一出,整个金銮殿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连那位唾沫横飞的言官也立刻噤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殿门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好奇、幸灾乐祸与一丝丝的忌惮。
苏远山?他不是正被陛下勒令在家中“闭门思过”吗?今日他怎会突然上朝?他想做什么?
龙椅之上的萧昭远那双倦怠的眼眸也猛地一眯。一道冰冷的精光从中一闪而过。
“宣。”,他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很快,一个比月余前清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的身影,缓缓从殿外走了进来。
苏远山今日没有穿他一品太傅的朝服,而是穿了一身半旧的素色官袍。他往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显得有些花白和凌乱。那张曾经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威严脸上,此刻只剩下了一个罪臣的惶恐与悔恨。
他没有走向自己那位于百官之首的位置。而是步履沉重地走到了大殿的最中央。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撩起衣袍,“噗通”一声,行了君臣之间最重的五体投地之大礼。
“罪臣苏远山,”他的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泣血般的悲痛与忏悔,“教女无方,治家不严,以至酿成宫闱大祸;累及圣躬,玷污天家威仪!罪臣罪该万死,恳请陛下,降罪!”
说完他便长跪于地一动不动。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曾经的政敌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这只曾经不可一世的“老虎”是如何在天威之下低下他高傲的头颅。而那些苏家的门生故旧则个个面露不忍低下了头。
龙椅之上萧昭远面无表情。他静静地看着底下那个跪伏在地上的老人。那个曾经是他最倚重的老师也是他最忌惮的权臣。他没有让他起来也没有说一句话。他在等,等他说出今天真正的来意。
许久,苏远山才缓缓直起身子。他依旧跪在地上,抬起头时那张老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陛下。罪臣今日前来,不敢为自己求半句开恩。也,不敢为那犯下大错的孽子求半分的宽恕。罪臣只是……只是为了那个同样犯下大罪的女儿。”
来了,萧昭远心中冷笑一声。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只听苏远山用一种充满了父亲悲痛与绝望的颤抖声音继续说道:“小女念微自幼便陪伴在陛下左右。可她却因嫉妒之心利令智昏。做下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将其打入冷宫乃是天经地义!是圣心仁德才留了她一条贱命!罪臣与苏家上下无不感恩戴德!”
“只是……”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也变得愈发悲戚。“只是罪臣终究是个父亲啊。罪臣听闻冷宫之地阴寒潮湿。小女自入宫之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病体难愈。罪臣斗胆不怕陛下怪罪。罪臣不怕她死。苏家的女儿犯了错就该死。但罪臣怕……怕她死在那等污秽之地。怕她死后会化作心有不甘的厉鬼。侵扰了这皇宫的安宁啊!”
他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让在场的不少官员都为之动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下一步便是要顺理成章地为女儿求情时。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他再次将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陛下!”
“罪臣今日并非是为小女求情!她罪孽深重百死不足以赎其罪!她理应在冷宫之中了此残生!”
“但罪臣斗胆,恳请陛下。能否赐予小女一条新的赎罪之路!”
“罪臣恳请陛下,将罪女苏氏移出冷宫。送往宫中最偏僻的‘皇家静心庵’!”
“让她从此青灯古佛长伴君前!”
“让她日夜为陛下为我大魏诵经祈福!”
“让她用这漫长的没有尽头的一生。去洗刷她所犯下的那滔天的罪孽!”
“如此。既可彰显陛下的仁慈。也可保全我皇家最后的威仪!罪臣恳请陛下恩准!”
说完他便长跪于地再次一动不动。
整个金銮殿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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