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人那一道清冷如冰的“贼喊抓贼”,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惊涛骇浪。
整个承德殿,陷入了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的歌舞、丝竹、欢声笑语,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文百官、后宫妃武嫔,众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在面无人色的苏氏师妹和那身姿单薄却傲然挺立的陈贵人之间来回逡巡。
“放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念微。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指着陈贵人,声因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利,“陈姐姐,你疯了吗!你可知你在胡言乱语?我兄长乃当朝国舅,你竟然敢在此血口喷人,污蔑构陷,是何居心!”
相比于她的歇斯底里,陈贵人却异常平静。她甚至没有看苏念微瞬,只是将目光坚定地投向了龙椅之上那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的帝王。
拓跋宏的胸口激动地起伏着。这不仅仅是一桩失窃案,这已经化为一场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的庆功御宴之上,公然上演的构陷大戏!无论真相如何,他这九五至尊的颜面,都荡然无存。
他的眼神,第一次从他宠爱的苏念微身上,转移到了那个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陈贵人身上。他印象中的陈氏,向来温柔顺沉默寡言,类似于这后宫中一株不会开花的植物。可今夜的她,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让他无法忽视。
“你说,你有铁证吗?”拓跋宏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违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是,陛下。”陈贵人再次福身,“臣妾不敢欺君。臣妾所呈现上的每一个证词,皆有人证可与其中之一对应。真伪与否,陛下只要当庭对质,便会真相大白。”
“好!”拓跋宏怒极反笑,“好一个真相大白!朕今日便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弄这等欺君罔上的把戏!”
他猛地一挥手,对殿前立的禁军统领下令:“传朕旨意!传国舅苏文斌、内务府太监王喜、城西‘恒通当铺’掌柜及相关学徒,一并给朕到殿上来!今日,朕就在这承德殿审案!”
帝王一怒,雷霆万钧。
禁军甲士领命而去,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变得的诡异死寂凝肃杀绝。
苏文斌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会从陈贵人这个最不可能的人物,撕开那个致命的口子。但他毕竟是久历官场,依然强作镇定,心中不断安慰自己,那些肯定证明是陈氏伪造,只要自己咬死不认,皇帝最终还是会相信自己的妹妹。
而被拖拽在旁的李德全的时候,则从最初的绝望中,看到了一丝生机。他看着陈贵人,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惊讶。
很快,所有涉案人等,都被带到了御前。
当铺掌柜和学徒们纷纷吓得腿软筋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那个小太监王喜,一看到这副三堂会审般的阵仗,更当场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拓跋宏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苏文斌身上。“苏文斌,陈贵人指控你伪造证据,构陷朝廷命官,你可认罪吗?”
“臣,冤枉!”苏文斌立即高声喊冤,“陛下明鉴!臣对李大人向来敬重有加,岂会陷于他?此当票,确实实是从李大人侄子住处搜出!至于陈贵人所言,是无稽之谈,定皆是她与李德全官官相护,反过来污蔑臣弟!”
“是吗?”陈贵人冷笑一声,转向那抖如筛糠的当铺学徒,“你说。三日前,苏府管家到你店中,当的究竟是何物?”
那学徒几乎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撒谎,哆哆哆嗦地答道:“回……回陛下……是……是一件‘凤穿牡丹’的……玉佩,小……小记得清清楚楚,绝不是……不是什么‘九龙如意’!”
此言一出,苏文斌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陈贵人没有停下来,她又看向那个瘫软在地的王喜,声音陡然变得陡峭:“王喜!你身为内务府的人,可知欺君罔上,是何罪过?”
王喜浑身一颤,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陈贵人道:“你家境贫寒,月例微薄,却能在五日之内,还清在京城四大赌坊欠下的二百两白银。近日巨款,从何而来?你若说谎,陛下治你一个‘来历不明’之罪,单凭这一下,就足以将你斩首!”
这番话,如同同一柄重锤,彻底击溃了王喜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抬头,看到龙椅上皇帝那双致命的眼睛,终于崩溃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他像一条垂死的狗,泪水横流地爬向御前,疯狂地跪着头,“奴才招!奴才全都招!是……是苏国舅!是苏国舅爷收买了奴才!是他给了”奴才三百两银子,让奴才去告李总管!那张当票……也是他事先编好的,让奴才趁乱塞进李大人侄子家里的!不关奴才的事啊,奴才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啊陛下!”
王喜这番颠三倒四却又是清脆的哭声,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苏氏兄妹和皇帝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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