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魏国皇宫的亭台楼阁都浸染成了一片沉寂的剪影。唯有长门宫,这座被遗忘的冷宫,连像样的影子都奢侈,因为它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偏殿内,一豆如萤的灯火,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光。
林嫣霜正坐在桌前,指尖沾着茶水,在一块磨平的石板上缓缓勾勒着什么。那不是字,也不是画,而是一幅简陋却精准的魏国后宫舆图。每一处宫殿的位置,每一条可供穿行的偏僻小径,都在她心中了然。
这是属于废后许倾寰的记忆,如今,成了她在这座囚笼中推演棋局的唯一沙盘。
“主子,夜深了。”
张嬷嬷推门而入,看到灯下那道清瘦却挺拔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疼惜。自从那位新入宫的越妃在接风宴上一鸣惊人,巧妙地挫败了苏贵妃的阴谋后,自家主子像这样枯坐沉思,已有三日了。
林嫣霜没有回头,只是用衣袖抹去了石板上的水迹,声音平静地响起:“嬷嬷,你觉得,一个从未踏足过魏国宫廷、在越国深宫中被娇养了十六年的公主,能一眼看穿苏念微浸淫后宫十年才练就的手段吗?”
张嬷嬷心中一凛,她知道,主子在问她,也是在问自己。
“老奴……老奴觉得,匪夷所思。”她斟酌着词句,“苏贵妃的手段,绵里藏针,便是宫中许多老人,初次面对也要吃亏。那位越妃……应对得太从容,太老练了,简直……简直像是提前知道了一切。”
“是啊。”林嫣霜缓缓转过身,灯火下,她的眼神幽深得可怕,“她不是提前知道,她只是……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是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
她站起身,踱到窗边,望着远处主宫方向那片辉煌的灯火,一字一句道:“这世上,能如此熟悉苏念微手段的,除了你我,便只有那个已经死去的……魏国皇后,许倾寰。”
这个结论,如同一道惊雷,让张嬷嬷和守在门口的小栗子都倒吸一口凉气。
张嬷嬷的嘴唇哆嗦着:“主子,您的意思是……那位越妃的身体里,住着的……是……”
“是一个和我一样的,来自未来的幽灵。”林嫣霜替她说完了那句惊世骇俗的话。
“可是……”张嬷嬷立刻指出了其中的凶险,“主子,此事万万不可大意!若这只是陛下的圈套,或是那位公主真的心机深沉、天赋异禀呢?您一旦流露出任何试探的意图,被她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林嫣霜的语气依旧沉静,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足以安抚人心,“嬷嬷的顾虑是对的,所以我这次的试探,必须是一把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握住的剑。旁人见了,只会觉得那是一阵无害的风,或是一段无聊的私语。”
她决定,不再等待。在这座冷宫里,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最宝贵的东西。她必须主动出击,去确认那个可能是她唯一盟友的身份。
她看向张嬷嬷,开始详细解释自己的计划。她选择的武器,不是任何关乎未来的军国大事,那太过惊天动地,一旦暴露,她立刻会成为被千刀万剐的妖孽。
她选择的,是一个深埋在“林嫣霜”这具身体里的,独一无二的秘密。
“我七岁那年,”她的声音变得悠远,仿佛陷入了那段属于“自己”的、真实而又陌生的记忆,“父王曾赏了我一只西域来的波斯猫,通体雪白,极为珍贵。有一次,我不小心踩了它的尾巴,被它回头在右肩胛骨上,狠狠抓了三道口子。当时我怕母后责罚,谁也没说,只让奶娘偷偷用草药敷了。伤口愈合得很好,一点疤痕都未曾留下。”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属于林嫣霜的委屈,也属于许倾寰的追忆。
“但从那以后,那块皮肉就落下了病根。每逢阴雨连绵,便会隐隐作痛发痒。而且那里的肌肤变得格外娇贵,贴身的衣物但凡粗糙一点,就会起一片细密的红疹。这件事,除了我,就只有那位早已还乡荣养的奶娘知道。是我那具身体,最私密的印记。”
张嬷嬷和小栗子都听呆了,他们从未想过,这种女儿家的小秘密,竟能成为一场惊天豪赌的钥匙。
林嫣霜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她盯着张嬷嬷,将整个计划的逻辑核心剖析开来:“这个秘密,关键不在于秘密本身,而在于‘泄密’这个行为。你想,如果那位越妃的灵魂,只是一个普通的、聪明的公主,她听闻自己身体有这样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闻,第一反应会是什么?必然是惊慌、恐惧,然后立刻下令彻查是谁在背后造谣、诅咒她。她的反应,会是‘向外’的,是攻击性的。”
“可如果……”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果她的灵魂,是那个在魏国后宫沉浮多年、死过一次的许倾寰。当她脑中属于‘林嫣霜’的记忆,与这个外界传来的、本不该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相互印证时,她会怎么想?她会立刻明白,这不是一次攻击,而是一次‘叩门’!她深知这后宫的黑暗,懂得有些秘密,是无法通过常规手段得知的。她不会去追查是谁在造谣,她会去思考,是谁在叩门?他(她)为何要叩门?他(她)想做什么?她的反应,将是‘向内’的,是试探性和防御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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