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初夏,赤尾峰顶的火晶花谢了,落英如血,铺满律心台阶。
《青丘新律》已铸入九座律碑,分立九部要冲;边律司在断云驿正式挂牌;神京首批三名律吏已入律判学堂旁听;月漪即将启程赴京,成为青丘首位驻神京律察使。青丘之律,终于从山野走入庙堂,从私约化为公信。
然而,赤狐月却在火塘边枯坐整夜。
白瞳悄然走近,见她手中握着一枚赤尾火种——正是林不觉南下时所留。
“他该回来了。”赤狐月声音低哑,“律已定,信已通,他为何还不归?”
白瞳沉默片刻,道:“或许……他回不来。”
三日前,神京密报:林不觉虽免死罪,却被“赐居净妖监旧址”,名为待诏,实为软禁。天子虽认青丘律,却仍忌其“以边律撼正统”之名。温砚力保,仅得“暂缓处置”四字。
“他们怕的,不是妖,是律能自生。”白瞳道。
赤狐月猛然起身:“我去接他。”
“你不能去。”白瞳拦住,“你是共主。若你入神京,九部必乱,玄鳞余孽必趁虚而入。”
“那便让月漪去。”
“月漪是律察使,非使者。”白瞳道,“神京要的,是青丘低头,而非对等。”
两人僵持之际,影七疾步入内,手中捧一卷青布包裹之物。
“南境急递,柳伯亲送。”
赤狐月展开——竟是林不觉手书,字迹清瘦如旧:
“律已成,我不归。
非不能,乃不必。
青丘有律,何处不是家?
望诸君勿念,守律如守心。”
末尾无署名,只盖一枚青玉律印。
赤狐月指尖微颤,火种几乎坠地。
白瞳低声道:“他把家,留在了青丘。”
三日后,青丘举行“律成祭”。
九部百姓齐聚律心台,不祭神,不祭祖,只祭“律之始”。
祭坛上,无牲无酒,唯置九卷《青丘新律》手抄本,由九部孩童捧持。他们皆非贵族,而是散部孤儿、商旅之子、矿工之女——律护之弱者。
白瞳主祭,诵《律成铭》:
“律非一人之志,乃万民之信。
今日律成,非为永固,而为可生。
后世若见不公,可议、可改、可察,唯不可弃。”
诵毕,孩童将律卷投入律心鼎。
鼎火再燃,却不再冲天,只温温如炉,映照万人面庞。
就在此时,南境商旅带来一物——一株神京盆栽“青玉兰”,花已凋,根却活着。花盆底刻小字:“此兰,曾开于净妖监窗下。”
赤狐月接过花盆,亲手栽于律心台侧。
“他回不来,但他的信,回来了。”她轻声道。
当夜,赤狐月召九部首判于火塘。
“自今日起,赤尾峰设‘律魂堂’。”她宣布,“堂中不供神像,只存律卷、民印、信证。凡青丘子民,皆可入堂阅律、讼不公、提复议。”
虎铮问:“若有人提废律?”
“允。”赤狐月道,“律若真,何惧废?若惧,便是伪。”
白瞳补充:“律魂堂首任守律人,由律察司与律判学堂共推,三年一换,不得连任。”
众人无异议。
散会后,月漪独留,低声问:“大人……真不救他?”
赤狐月望向南方,眼中金焰如旧:“救他,是私情;守律,是公义。他选了后者,我们便不能毁他所成。”
月漪垂首,泪落无声。
七日后,月漪启程赴京。
临行前,她至律魂堂,取走一卷空白律册——扉页题:“青丘驻神京律察录·第一卷”。
赤狐月送至断云关,递她一枚火晶:“若他在京有险,燃此火,青丘万民之信,或可隔千里护之。”
月漪接过,郑重道:“我必让神京知——青丘之律,不在山,而在人。”
她转身,踏入南境晨雾。
身后,赤尾峰火晶花虽谢,新芽已生。
而律心鼎中,火种静静燃烧,如一颗永不熄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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