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带着铁与霜的味道。
自黑牙战殁、狼族归盟后,北境三千里草场重归平静。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虎部少壮派——以虎铮之侄虎烈为首——不满赤尾部“以律代力”,更不满虎铮送子入律判学堂,视之为“向赤尾低头”。
赤狐月此行北境,名为巡视边防,实为平息虎部内乱。
她未带火骑,只率三名赤尾老吏,乘一辆无旗无徽的青篷车,悄然入虎部主帐所在的“断脊原”。
断脊原,因远古巨兽骸骨横陈如断脊而得名。虎部以此为营,骨为墙,皮为帐,风过时,万骨呜咽,如战鼓未息。
虎烈早已候在骨门之外。
他年约二十五,身形如铁塔,左眼覆一道旧疤,右眼金黄如虎,腰间悬三枚骨铃——每杀一敌,添一铃。见赤狐月下车,他未行礼,只冷笑:“共主亲临,可是来收我虎部兵权?”
赤狐月金瞳如常,未怒:“我来勘界。”
“界?”虎烈嗤笑,“北境是我虎部血战百年所得,何须勘?”
“非勘地界。”赤狐月道,“勘心界。”
她取出一卷《北境共守约》——正是《狼尾盟约》延伸之文,虎部虽未签,却已默认。“此约第三条:凡北境部族,不得私启战端,不得劫掠盟友商队。”
虎烈面色微变:“谁说我劫了?”
“三日前,赤尾商队在‘鹰喙峡’遭袭,货失人亡。”赤狐月目光如刃,“劫者留虎牙一枚,刻‘烈’字。”
虎烈大笑:“栽赃罢了!我虎部岂会做此下作事?”
“是栽赃,还是试炼?”赤狐月忽然问。
虎烈一怔。
赤狐月缓步上前,声音不高,却压过风声:“你派人劫商队,是想逼我动武——若我焚你营,九部必疑我以火立威;若我不动,你便说赤尾无能。此乃两难。”
虎烈瞳孔微缩,未否认。
“但你错了。”赤狐月道,“律非软弱,亦非暴虐。律是界。”
她转身,指向远处——一队狼骑正押解数名蒙面劫匪而来,为首者正是狼族新任首领灰鬃。
“灰鬃三日前截获北荒密信,知有人假虎部之名,勾结‘骨鸦部’余孽,欲挑起虎赤之乱。”赤狐月道,“他未杀,未焚,只擒,交你自判。”
虎烈面色铁青。
灰鬃下马,将劫匪推至虎烈面前:“此三人,皆骨鸦部死士,供认受虎烈指使。”
虎烈怒吼:“胡说!”
“他们指认你时,用了虎部密语。”灰鬃冷冷道,“外人怎知?”
虎烈哑然。
赤狐月未逼他认罪,只道:“按《共守约》,私启战端者,削其部三成草场,十年不得参九部公议。”
虎烈咬牙:“若我不认?”
“你可提诉至律判学堂。”赤狐月道,“月漪为判,林不觉监审。你若胜,约废;你若败,依约执行。”
虎烈怒极反笑:“人族判我虎部?”
“非人族判你。”赤狐月目光如炬,“是九部共信之律判你。你若不信律,便不信青丘。”
风骤起,万骨呜咽。
虎烈环视四周——虎部长老沉默,狼骑冷眼,赤尾老吏垂手而立。无人为他说话。
他忽然单膝跪地,摘下腰间三枚骨铃,置于赤狐月脚前。
“我认。”他声音沙哑,“但非认罪,认界。”
赤狐月点头:“界在,青丘在。”
她未取骨铃,只命灰鬃将劫匪押回赤尾峰,交律判学堂公审。
当夜,虎烈独坐断脊原最高骨堆,望着赤尾方向,久久不语。
次日清晨,他亲率百骑,护送赤尾商队遗孤南归,并献上虎部祖传“断脊图”——详载北境水脉、矿藏、古道,为《青丘新律·北境篇》奠基。
赤狐月未言谢,只于骨门刻下一行字:
“力可夺地,律可守心。”
而北境的风,第一次不再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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