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雪,落在白玉山废墟上,无声无息。
自黑牙战死、玄鳞教主溃逃后,赤尾峰表面归于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虎部以“北境防务”为由,拒交新税;鸦部虽表忠心,却暗中收留蛇部残余;连一向沉默的獾部,也在火塘公议上质疑:“共主之位,三年一议,可有律据?”
赤狐月坐在火塘边,金瞳映着炭火,却无暖意。
林不觉推门而入,手中捧一卷《北境防务图》——那是黑牙临终前托付的狼族布防图。
“虎部要的不是防务权,”林不觉将图放在石案上,“是要共主让权。”
赤狐月未抬头:“若我让,九部以为我弱;若我不让,九部以为我专。”
“那就让他们看。”林不觉道,“看共主如何以律服人,而非以火压人。”
就在此时,白瞳来了。
她未从正门入,而是踏雪而来,白衣胜雪,左眼月纱微动,右眼如寒潭。身后跟着新任文书月漪,手中捧一卷《文律院约》修订稿。
“文律院需独立。”白瞳开门见山,“共主可监律,不可干文。”
赤狐月抬眼:“若文律与军令冲突?”
“先文后武。”白瞳声音清冷,“律若不明,战则无义。”
林不觉心头一震
“我同意。”赤狐月忽然道,“文律院独立,九部律案,先经文部复核,再由共主签署。”
白瞳一怔,似未料她如此干脆。
“但我有一条件。”赤狐月金瞳如炬,“若文律危及青丘存亡,共主有权暂止。”
白瞳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可。”
两人对视,火与月在火塘边交融。
当夜,林不觉独上白玉山。
律心台废墟已被白雪覆盖,唯余一道裂痕如旧。他站在断台边,手中握着赤狐月所赠的赤尾火种,尚未点燃。
远处,月漪悄然跟来,怯生生道:“林律正,大人让我送这个。”她递上一卷竹简——《律心台旧典·心法篇》。
“白瞳大人说,律心台虽毁,但律心不灭。此篇载‘律如草木,需时生长’。”
林不觉展开竹简,其上以月华书写:“律非刻于鼎,而生于信;信非一日成,而需日日养。”
他忽然明白——自己一直想“完成”律,却忘了律是活的,需九部日日共守、共修、共信。
寒髓咒隐隐作痛,但他不再恐惧。此咒,或许正是他与青丘的羁绊——痛,却真实。
三日后,赤尾峰火塘公议。
赤狐月颁布共主首道政令:
1. 设“北境联防司”,虎、狼、赤尾共管,黑牙遗令为基;
2. 文律院独立,白瞳为主判,九部律案需三方共印;
3. 开“律判学堂”,九部子弟皆可入学,林不觉为首席讲师。
虎部律判虎铮起身,欲言又止。
赤狐月直视他:“虎铮,你若不信,可退。”
虎铮沉默良久,忽然单膝跪地:“虎部,愿守北境。”
全场震动。
林不觉望向赤狐月,她金瞳中火光温柔,却坚定如铁。
他知道,青丘正在长出新的脊梁。
而神京的召唤,仍在风中回响。
但他尚未决定——是归,是留。
风起,白玉山雪落如絮。
第四十九章:律判学堂
青丘的初夏,赤尾峰东麓的“鸣砚谷”开课了。
此谷原是赤尾部废弃的火晶矿脉,矿尽后荒芜多年,唯余石壁如砚、溪流如墨。赤狐月命人凿石为阶、引泉为池,建起一座无墙无门的学堂——九部子弟皆可入,无族无分,唯以“问律之心”为凭。
林不觉为总教习,白瞳遣月漪为文律助教,影七授“心镜辨伪”,虎铮派幼子虎骁为武律代表,连蛇部残余也遣了一名少女——名唤蛇泠,双瞳竖立,言语如丝,却从不离身一柄骨笛。
开课首日,九部子弟三十七人,分坐九席,泾渭分明。
虎骁踞北席,披虎皮斗篷,腰悬骨刃,冷笑:“人族教妖律?笑话。”
蛇泠坐南席,指尖轻抚骨笛,声音柔如春水:“听说林教习曾为人族律官,不知可曾判过妖案?”
林不觉立于砚台中央,未着教袍,只一袭青衫,手中无书无卷。
“我未判过妖案。”他坦然道,“因青丘之律,非判,乃共信。”
“共信?”虎骁嗤笑,“若我虎部与狼族争草场,信能分地?”
“不能。”林不觉道,“但律可定界。”
他指向谷中溪流:“此溪原为赤尾与獾部界河,三年前因旱改道,两部几近械斗。后依《临时约》设‘界河公议’,共勘水脉,重划草场——非靠谁强,靠共认之图。”
虎骁不语。
蛇泠却轻笑:“可若一方毁约呢?”
“则九部共责。”林不觉目光如炬,“律若无罚,是空言;律若唯罚,是暴政。青丘新律,罚在明,责在共。”
话音未落,谷口忽起喧哗。
两名獾部少年被虎部子弟推搡而出,衣衫撕裂,手中竹简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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