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北境风沙如刀。
林不觉策马独行于荒原,身后白玉山的荧光早已隐没于地平线。他含着白瞳所赠的“心蝉”,胸口寒髓咒的刺痛被强行压下,但四肢已渐麻木,如行尸走肉。火鬃马早在半路倒毙,他换乘一匹赤尾部商队遗落的驮马,马鞍破旧,缰绳磨手。
前方,雾起。
不是寻常晨雾,而是浓稠如墨的“影瘴”——千影谷独有的妖气凝结之物,能蚀魂、乱神、断念。谷口无门,无碑,唯有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横亘荒原,谷中漆黑如墨,连星光亦被吞噬。
林不觉勒马,从怀中取出影七留下的黑玉简。简身触手冰凉,此刻竟微微震颤,如活物般指向谷底。
“到了。”他低语。
话音未落,谷中忽有低语传来,非人非兽,似万千回声交织:
“来者何求?”
林不觉下马,立于谷口,声音平静:“求见妖皇印。”
“印不示贪者。”
“不示惧者。”
“不示伪者。”
林不觉沉默片刻,解下腰间水囊,倾尽最后一口水于沙地。又取出行囊中仅存的干粮,埋入土中。
“我无所求,唯求一试。”他说。
谷中寂静良久。忽有微风自谷底升起,卷起沙尘,形成一道人形轮廓——无面,无衣,唯有一双眼睛,幽深如渊。
“随影入。”那轮廓低语,转身没入黑暗。
林不觉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千影谷。
谷内无光,亦无声。
他眼前并非漆黑,而是一片“无色之色”——仿佛所有光影被抽离,只剩轮廓与虚空。脚下无路,唯凭直觉前行。每走一步,心蝉便微震一次,护住心脉。
忽然,前方浮现一景。
赤尾峰顶,赤尾火熊熊燃烧。
火鬃氏与赤鬃氏青壮持矛对峙,阿骨朵倒在血泊中,赤狐月金瞳含泪,手中赤铜令断裂。
“都是你!”火鬃长老怒吼,“若非你立律,何至内乱?!”
林不觉心头一紧,脚步微顿。
——此乃一影照欲:映照内心最深执念——他欲以律止争,却恐适得其反。
他闭眼,低语:“律非我欲,乃民所需。”
幻象如烟消散。
再行百步,地面忽化寒冰。
律武监废墟重现眼前。
师父倒在血泊中,手中《律武天书》残页被火焚尽。
“你逃了……”师父声音微弱,“若你在,或可护住新律……”
林不觉喉头一哽,寒髓咒骤然反噬,胸口剧痛。
——此乃二影照惧:映照最大恐惧——他怕自己终究无力护律,重蹈覆辙。
他咬破舌尖,以痛醒神:“我未逃,我在路上。”
冰面碎裂,幻象崩塌。
再前行,谷道忽窄,两侧岩壁如巨口合拢。
前方,九阳还魂草悬浮半空,赤红如心,九瓣舒展。
三清观道人玄微子立于草前,手持拂尘,微笑:“林师侄,交出人道印,此草归你,命可续。”
林不觉脚步一顿。
——此乃三影照执:映照最深执念——续命。
他凝视那株草,想起赤尾老妇的泪,阿骨朵捧起的残种,白瞳赠簪时的沉默。
“我来,非为续命。”他缓缓道,“我来,为护人活命之权。”
话音落,九阳还魂草化为光点消散。岩壁退开,前方豁然开朗。
谷底,一株赤红花树静静生长,花开九瓣,如心脉搏动。树下,一枚黑玉印悬浮半空,印面无字,却有万千律纹流转。
妖皇印。
林不觉上前,伸手欲取。
忽闻谷口方向,马蹄如雷!
“林不觉!出来!”
黑牙的声音穿透影瘴,如刀劈雾。
林不觉心头一沉——狼族竟追踪至此!
他知,若此刻取印,必被围困谷中。若不出,前功尽弃。
树下花影忽动,一道声音自花心传来,如风如诉:
“印可借,不可夺。持印者,需立誓:若用此印谋私,心脉自焚。”
林不觉毫不犹豫:“我立誓。”
黑玉印缓缓落入他掌心,温凉如玉,却重若千钧。
他转身,疾步向谷口。
谷外,黑牙率三十断月骑列阵,火把如星。
“交出妖皇印!”黑牙厉喝,“否则,焚谷!”
林不觉立于谷口,身影单薄,却如山岳。
“你怎知我在谷中?”他问。
“白狐部有我眼线。”黑牙冷笑,“你与影狐密会,早被玄鳞教察觉。三清观已遣‘丹鼎使’入青丘,三日后万妖祭,便是夺印之时!”
林不觉心头一震——原来狼族并非单纯阻挠,而是欲抢先夺印,献予道门以换利益!
黑牙挥手,狼骑举火把,欲投谷中。
林不觉高举妖皇印,沉声道:“此印乃青丘共宝,非你狼族可夺!若你焚谷,九部共诛!”
黑牙眯眼:“你一人,挡得住三十骑?”
“挡不住。”林不觉苦笑,“但我可毁印。”
他作势欲砸。
黑牙脸色骤变——妖皇印若毁,日晷谷永闭,九阳还魂草无望,狼族亦无利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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