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律武司衙门。
晨光微熹,薄雪未消。衙门新漆的朱漆大门在寒风中轻响,门楣“律武司”三字黑底金字,庄重肃穆。门前两座律碑已立,青石为基,青铜为面,上刻《大胤律》总纲三百六十条——字字如刀,却已显陈旧。百姓路过,或匆匆一瞥,或绕道而行,无人驻足。
林不觉立于阶上,左臂律骨隐痛未消,六品通脉境的内息在经脉中缓缓流转,驱散寒气。他今日着深青色常服,未佩印绶,只腰悬铜牌,上刻“律问使”三字——此乃他自请之职,非官非吏,只为“问律于民”。
“司正,真要开‘律问堂’?”老周佝偻着背,声音低沉,“百姓畏官如虎,谁敢言律之弊?”
林不觉望向街角——一老农挑担卖菜,被市吏抽走三成税银,老农不敢言,只低头抹泪。
“正因不敢言,才要问。”林不觉声音平静,“律若不能护民,便是空文。”
他转身入衙,堂内已设三案:
- 左案:录事案,记民言;
- 中案:律典案,对旧律;
- 右案:证物案,收凭据。
苏小蛮率御史台卫士十人,持笔墨纸砚,肃立待命。
“开律问堂!”林不觉高声道。
衙役击鼓三通,朱漆大门开启。
但门外,空无一人。
寒风卷雪,吹入堂内。
林不觉立于阶上,静候。
一炷香过去,无人至。
两炷香过去,仍无人。
苏小蛮低声道:“司正,或可遣人下乡访查?”
林不觉摇头:“律问堂,需百姓自愿。强问,便是威压,非问律,乃逼供。”
他望向街角,那老农已走,雪地上只余两行脚印,深浅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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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忽见一妇人踟蹰至门前。
她衣衫褴褛,怀抱幼子,眼神惶恐,却咬牙上前。
“民妇……可言律?”她声音颤抖。
林不觉亲自迎下阶:“请。”
妇人入堂,跪于录事案前。
“民妇夫死,留田十亩,宅一院。”她泪如雨下,“宗族以《户婚篇》‘妇不承产’为由,夺我田宅,逼我改嫁!”
苏小蛮记录,翻《大胤律·户婚篇》,果然载:“妇承夫产,须宗族允诺,否则归宗。”
林不觉心头一沉——律,护宗族,不护孤寡!
“可有地契?”他问。
妇人呈上地契,墨迹清晰,官印确凿。
“可有邻证?”
邻证三人至,皆证实田宅为夫所留。
林不觉望向律典案,又望向证物案,沉默良久。
“今日所言,律武司记下。”他高声道,“三月内,若无回音,可再至律问堂。”
妇人叩首,抱子离去。
堂内,苏小蛮皱眉:“司正,此乃旧律,非你可改。”
“我知道。”林不觉望向律碑,“但若无人言,律永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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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白鹿书院。
林不觉召赵铁山、苏小蛮、阿骨朵、老周议事。
密室无窗,唯烛火摇曳。
“律问堂首日,仅一妇人言律。”林不觉声音低沉,“因百姓不信律武司能改律。”
“需立信。”赵铁山沉声道,“但如何立?”
“需证据。”沈知微推门而入,手持一卷竹简,“我查了户部、刑部、工部旧档,得三组数据。”
她展开竹简:
- 田亩:神京周边,豪强占田逾限者,占七成;贫民失地者,占九成。
- 赋税:市易十抽其三,商贾破产者,年增三成。
- 户婚:妇承夫产被夺者,年逾千例,无一胜诉。
数据如刀,直刺人心。
林不觉望向众人:“三月内,律武司需完成三事:
一、访民情,得百案;
二、查旧档,得千证;
三、拟草案,列十纲。”
“百案千证,谈何容易?”苏小蛮皱眉。
“赤狼部遗民可为耳目。”阿骨朵按刀,“北境三十六部,愿助查案。”
“老奴可查旧档。”老周低声道,“刑部旧吏,尚有故交。”
赵铁山点头:“末将率边军,护查案之人。”
林不觉望向沈知微:“沈姑娘,可助拟草案?”
沈知微唇角微扬:“我为天下人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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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律武司后堂。
林不觉独坐,面前摊着《大胤律》与户部田亩图。他左臂律骨微温,律鼎核心静静悬浮,青光流转,却始终无法融入律骨。
“为何不能合一?”他喃喃自语。
沈知微推门而入,手持一卷《孟子》。
“因你只执律,未立法。”她声音平静,“儒家讲‘立功、立德、立言’,法家亦然——立法、执法、传律,方可成鼎。”
她指向律鼎核心:“此乃先帝所铸律鼎之心,内含永昌旧律。你若强行融合,便是承其旧法,为先帝所控。”
林不觉如遭雷击。
“所以……我需先立法?”他问。
“立新律。”沈知微点头,“以你之心,铸你之律。律成之日,鼎心自合。”
林不觉望向窗外,雪落无声。
皇城深处,
景元帝独坐御案之后,
手中握一卷密报——正是律问堂首日记录。
他唇角微扬,低声自语:
“林不觉……你终于走上正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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