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未冻,河水漆黑如墨,浓稠如血,静得连风都不敢掠过水面。传说因七年前赤狼部三万族人骨灰被扬入其中,河水自此不结冰,鱼虾绝迹,鸟兽绕行。河岸寸草不生,连雪落其上,都化为灰烬。百姓称此河为“冤河”,亦称“无魂之水”——因亡者之魂,永困河底,不得超生。
阿骨朵跪在河岸,双手浸入刺骨寒水,一捧一捧地捞起河泥。她的手指早已冻裂,血混着黑水,却不停歇。指甲翻卷,指节青紫,每一次抓挠河底淤泥,都像在撕扯自己的心。
“没用的。”林不觉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如雪压枯枝,“骨灰已融七年,与河水同化,你捞不起。”
“那就捞到死。”阿骨朵头也不回,指甲在河底石上刮出白痕,声音沙哑,“若连骨灰都寻不回,他们就真的……不存在了。史书不会写,朝廷不会认,连风雪都会忘记他们曾活过。”
林不觉沉默片刻,忽然解下外袍,踏入河中。
刺骨寒意如针穿骨,他却面不改色。
“你做什么?”阿骨朵终于回头,眼中血丝密布。
“帮你。”他运转《律武天书·循律篇》,内力透体而出,在河面形成一层薄薄气罩,竟将黑河之水缓缓逼退三尺,露出河床淤泥——泥中泛着灰白,似有无数细碎骨屑沉眠。
阿骨朵怔住。她从未见过有人以律法之力,对抗一条被冤魂浸透的河。
两人在河中搜寻整整一日。
日头西斜,余晖如血,洒在黑河之上,竟映不出半点光亮。阿骨朵指尖触到一块硬物——不是石,不是骨,而是一枚青铜小牌,半埋淤泥,却未锈蚀。她颤抖着捧出水面,牌上刻着赤狼图腾与一个古篆“律”字。
“这是……族中长老的律令牌!”她声音颤抖,泪落如雨,“他们死时,还戴着它!宁死不弃律!”
林不觉接过铜牌,承范匣微微震颤——有律鼎气息,但极微弱,似被封印于铜心深处。
他以律骨之力试探,铜牌竟发出一声悲鸣,如狼哀嚎,表面浮现蛛网般裂纹,却无法打开。
“残片在牌中。”林不觉皱眉,“但被赤狼部‘血封之术’锁住——非赤狼血脉,不可启。”
阿骨朵伸手触牌,铜牌温热,却依旧紧闭,纹丝不动。
“为什么连我也打不开?”她声音发颤,眼中满是绝望,“我是赤狼之血,是最后的后裔!”
“因为你不够‘恨’。”一个苍老声音自河岸传来,如枯枝折断。
众人回头——
一位白发老妪拄拐而立,身披破旧狼皮,腰间悬一骨鼓,眼中浑浊却锐利如鹰。她脸上皱纹如刀刻,每一道都似刻着一段血史。
“婆婆!”阿骨朵惊呼,扑跪于地,“您还活着?”
老妪是赤狼部最后的守律巫,当年因在外采药,侥幸逃过焚族之劫。七年来,她隐于雪岭深处,以骨鼓招魂,以律歌安魄。
她缓步走近,目光如刀,先扫过阿骨朵,再钉在林不觉身上:“你有律骨,却无赤狼血;她有赤狼血,却无律骨。单凭一人,打不开此牌。此乃‘双律封印’,需律骨与赤狼血共鸣,方能启封。”
“那如何打开?”林不觉问。
老妪目光如炬:“以血为誓,以冤为引,以律为桥。你二人,需共立‘雪冤之约’——若他日不能为赤狼部昭雪,你二人血脉,永世不得安宁,子孙断绝,魂堕黑河。”
林不觉与阿骨朵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齐声道:“我愿立约。”
老妪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柄骨匕,割破两人手掌。血滴落铜牌,一赤一青,交融如墨。
铜牌嗡鸣,裂纹蔓延,青光流转,却仍未开启。
“还差最后一物。”老妪望向黑河深处,声音低沉如祷,“三万冤魂的认可。你们需在河心,诵《赤狼安魂律》——那是我族与律武监初代司律使共订的安魂之文,唯有律者与赤狼后裔同诵,方可启封。”
林不觉沉声:“请婆婆授文。”
夜半,黑河中央。
林不觉与阿骨朵立于浮冰之上,寒风如割,冰面薄如纸,脚下便是三万冤魂沉眠之地。老妪在岸上击鼓,鼓声苍凉,如狼啸月,如魂归冢。
两人齐声诵律,声如金石:
“狼魂归雪,律骨镇冤。
血不白流,鼎必重燃。
若违此誓,天地共殛;
若践此诺,法平如天。”
第一遍,黑河无波。
第二遍,水面微澜。
第三遍——
黑河骤然翻涌!
无数黑影自河底升起,如烟如雾,如披甲执戈的战士,如抱子泣血的母亲,如垂首诵律的长老……三万冤魂,环绕二人,无声凝视。
铜牌轰然震颤,一道青铜光柱冲天而起,撕裂夜空!
牌面裂开,内藏一枚青铜残片,形如鼎足,铭文清晰:“法平如水”。
——第三片!
可就在林不觉伸手欲取时,残片竟化作流光,没入阿骨朵胸口!
“呃!”阿骨朵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如雪,身体踉跄,几乎坠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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