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的府邸,位于京城西城,并不奢华,却自有一股森严肃穆之气。林峰在门房通报后,很快便被引到了陆炳的书房。
陆炳显然也一夜未眠,眼中带着血丝,但神情依旧沉稳。他接过林峰递上的厚厚案卷,并未立刻翻阅,而是先问道:“人犯都还安好?”
“回大人,侯贵、赵四、李福等关键人犯,均已单独关押,加派人手看管,饮食用水皆由我们的人亲自检查,绝无被灭口之虞。”林峰恭敬回道。
陆炳点了点头,这才开始仔细翻阅案卷。他看得极慢,极仔细,每一页口供,每一件物证清单,都反复推敲。书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林峰垂手肃立,耐心等待。他知道,陆炳此刻权衡的,已不仅仅是案件本身,更是由此案可能引发的朝局震荡,以及皇帝的态度。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陆炳才缓缓合上案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向林峰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有赞赏,有凝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林峰,你……做得很好。”陆炳的声音有些沙哑,“此案证据之扎实,链条之完整,堪称典范。你不仅查清了案情,更顶住了重重压力,保全了关键人证。此功,非同小可。”
“此乃卑职分内之事,不敢居功。”林峰谦逊道。
陆炳摆了摆手:“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乃北镇抚司规矩,你不必过谦。”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只是,此案牵涉太广,尤其是指向了二皇子府的詹事周滨。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卑职明白。”林峰沉声道,“但事实如此,证据确凿,卑职不敢隐瞒,亦不能隐瞒。”
陆炳欣赏地点了点头:“秉公直断,很好。这份案卷,本官会立刻密封,直呈御前!如何圣裁,非你我所能预料。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接下来的风波,恐怕比你查案时,还要凶险数倍。”
“卑职明白!无论有何风波,卑职一力承担!”林峰挺直了脊梁。
带着这份铁证如山的案卷,陆炳立刻动身进宫。而就在陆炳进宫面圣的同时,二皇子一系的反扑也如期而至。
都察院的数名御史,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上书弹劾林峰!奏折中罗织了种种罪名,诸如“办案酷烈,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构陷勋贵,动摇国本”、“结交内侍,窥探禁中”等等,言辞激烈,要求皇帝严惩林峰,并将库银案移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以示公正。
与此同时,京城中也开始流传各种不利于林峰的流言蜚语,说他之所以能破案,是因为与江湖匪类勾结,甚至说他与之前地宫秘宝之事有关,心怀叵测。
这些弹劾和流言,来势汹汹,显然是想在林峰的案卷呈送御前之前,先一步将他搞臭,至少制造舆论压力,影响皇帝的判断。
然而,他们低估了嘉靖皇帝对库银案,尤其是涉及军饷问题的重视程度,也低估了陆炳呈上的那份案卷的分量。
乾清宫内,嘉靖皇帝朱厚熜仔细阅读着陆炳呈上的案卷。他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平静,逐渐变得阴沉,到最后,已是面沉如水,眼中寒光闪烁。
“好!好一个永嘉侯!好一个周滨!”皇帝猛地将案卷拍在御案之上,声音冰冷刺骨,“连朕的军饷都敢动手脚!真是狗胆包天!”
他看向跪在下方的陆炳:“陆爱卿,此案证据,可都属实?”
陆炳叩首道:“回皇上,此案由北镇抚司总旗林峰主办,所有口供皆有画押,物证赃银俱在,资金流向清晰,臣已反复核实,确系铁案,绝无虚假!”
“林峰……”皇帝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印象中似乎是陆炳之前提过的那个在云州护驾有功的年轻人,“他如今何在?”
“正在衙署候命。近日都察院有御史弹劾林峰办案不公,但臣以为,皆是无稽之谈,乃涉案之人狗急跳墙,构陷忠良!”陆炳适时地为林峰辩解。
皇帝冷哼一声:“朕还没老糊涂!孰是孰非,朕自有公断!”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帝王的冷酷与权衡。
库银案必须严惩,以儆效尤,否则国法何在?军心何存?但二皇子……毕竟是他的儿子,若直接严惩,皇家颜面何存?朝局也可能动荡。
“传朕旨意!”皇帝最终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永嘉侯治家不严,纵仆行凶,夺其侯爵,贬为庶民,府邸查抄,家产充公!其府大管家侯贵,主犯赵四,从犯李福、王明(王副局长)、钱有财、孙汇源等一干涉案人犯,罪证确凿,按律严惩,决不姑息!主犯侯贵、赵四,凌迟处死!其余从犯,斩立决!”
这道旨意,如同雷霆般落下,显示了皇帝对此案的零容忍态度。永嘉侯府瞬间倾覆!
然而,关于二皇子府詹事周滨,皇帝的处置却显得意味深长:“二皇子府詹事周滨,御下不严,失察之罪难逃,着革去所有官职,圈禁府中,闭门思过!二皇子朱兆琰,御下不严,罚俸一年,于府中静思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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