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的崩溃,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据他交代,大约两个多月前,永嘉侯府的大管家侯贵,通过一个中间人找到了他。
对方掌握了他小儿子曾在赌场欠下巨额赌债、并被赌场扣留的把柄(李福怀疑这根本就是侯贵设计的圈套),威胁他若不肯合作,便将他儿子沉入运河。
在威逼之下,李福只得就范。侯贵给了他一种特制的“银锭”,外观、重量、甚至印记都与真银毫无二致,但内部却是铅胎。
让他在熔炼回收旧银(主要是来自隆昌号等几家商号的)时,利用熔炉投料的混乱时机,将这些特制的铅胎银锭混入真正的旧银中,一起投入熔炉。
“那……那铅胎银锭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与真银无异的壳子,投入熔炉后,那层壳会融化,里面的铅胎就……就混在银水里了……”李福颤抖着说道,“因为每次投入的量不大,混杂在大量的旧银中,熔炼后铸成的银锭,单从外观和常规检查极难发现异常,只有切开或者……或者像大人您那样用特殊法子,才能验出来。”
通过这种方式,李福每次调换出部分高纯度的真银,这些真银会被侯贵派来的人趁乱取走。
事成之后,侯贵会给他一笔不菲的“辛苦费”,并帮他儿子还一部分赌债。
“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他们拿我儿子的命威胁我!我不敢不从啊!”李福痛哭流涕,“这两个月,小的没有一天能睡安稳,生怕东窗事发……那可是官银,是军饷啊!这是要掉脑袋的罪过啊!”
林峰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却是怒火翻涌。为了敛财,这些人竟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连关乎边关将士军心稳定的军饷都敢动手脚!其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侯贵取走的真银,流向何处?”林峰冷声问道。
“这……这个小的事真不知道。”李福慌忙摇头,“每次都是他派不同的人来取,取走后去了哪里,小的无权过问,也不敢问啊。只知道……只知道侯管家好像和汇丰银楼的人走得挺近……”
汇丰银楼!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赵文康案中,汇丰银楼就曾作为资金中转站出现,与二皇子府的采办管事郑禄有关!
线索再一次隐隐指向了二皇子!
“大人,小的知道的全都说了!求大人开恩,饶了小的一家老小吧!”李福匍匐在地,不住地磕头。
林峰让人将李福带下去,严加看管。他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李福的口供,结合之前筛查出的证据,已经可以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证据链,指向永嘉侯府的大管家侯贵。但是,要动侯贵,必然牵扯到永嘉侯,乃至其背后的二皇子。
而且,如何解释他们发现夹铅假银的方法?那种“土法”鉴银,虽然有效,但毕竟不够“正统”,难免会引人质疑,甚至被反咬一口。
“算盘李”似乎看出了林峰的顾虑,低声道:“大人,李福的口供是关键,但若能找到侯贵与汇丰银楼资金往来的账目,或者找到那批被调包的真银下落,此案便可成为铁案!”
林峰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没错!仅有人证还不够,我们需要更扎实的物证!侯贵和汇丰银楼那边,必须查!”
他看向“鬼影子”:“鬼影,盯紧侯贵和汇丰银楼,特别是他们之间的资金和货物往来!想办法找到那批赃银的踪迹!”
“鬼影子”领命,无声地消失在黑暗中。
林峰又对王铁柱和“算盘李”道:“李福的口供,以及我们筛查的证据,立刻整理成密报,我要面呈陆大人!”
此案到了这个阶段,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刑事案件,而是涉及到了高层的政治博弈。他需要陆炳的明确支持和更高层面的授权,才能进行下一步,对侯贵乃至其背后势力采取行动。
库银夹铅案,终于被林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腥臭的内幕即将暴露在阳光之下。而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更加疯狂的反扑!
带着李福的口供和初步筛选的证据,林峰连夜求见了陆炳。在寂静的北镇抚司签押房内,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陆炳仔细翻阅着林峰呈上的密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手指在读到关键处时,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桌面。整个房间内,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响。
良久,陆炳放下密报,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林峰:“永嘉侯府……侯贵……汇丰银楼……还有那几家提供旧银的商号。林峰,你可知,你查到的这些,意味着什么?”
林峰躬身,语气坚定:“回大人,卑职只知,库银夹铅,关乎国本军心,乃十恶不赦之大罪。既然证据指向侯贵,指向永嘉侯府,卑职便应一查到底,将幕后黑手揪出,绳之以法!至于其他,非卑职所敢妄议。”
他将“依法办案”的原则再次摆了出来,避开了直接提及可能涉及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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