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峰于铸币局库房内利用“土法”紧锣密鼓地筛查问题银锭时,北镇抚司他所属的千户值房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千户大人慢悠悠地品着茶,听着下属汇报林峰在铸币局的一举一动。
“哦?借用静室,抽样复查?还带了些醋和盐?”千户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这位林总旗,莫非是想当众表演戏法不成?真是胡闹!”
他放下茶杯,手指敲着桌面,沉吟道:“不过,他既然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库银这案子,本就是纪纲大人丢过来的麻烦,他林峰不是陆大人眼前的红人吗?不是能干嘛?正好让他去碰碰钉子。无论他查得出查不出,得罪了铸币局、户部乃至后面那些大人物,都够他喝一壶的。”
他看向下属,吩咐道:“传我的话,库银一案,既然陆大人赏识林总旗,此案便全权交由林总旗负责,一应人手、资源,皆可由他调动,不必再事事向我禀报。本官……近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这便是赤裸裸的甩锅了!将所有的权力和责任,都推到了林峰这个总旗身上。办好了,功劳少不了他千户的一份(毕竟是他“慧眼识珠”、“充分授权”),办砸了,或者惹出了乱子,那便是林峰一人之过,与他千户毫无干系。
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铸币局忙碌的林峰耳中,是千户所里一个平日与林峰关系尚可的试百户悄悄派人来递的信。
王铁柱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拳头捏得嘎吱作响:“这老王八蛋!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把案子丢给大人,现在又当缩头乌龟!大人,咱们不干了!这破案子谁爱查谁查去!”
“算盘李”也是面色凝重,看向林峰:“大人,千户此举,是将我们彻底架在火上烤啊。如今我们进退两难,进,则要直面各方压力;退,则授人以柄,前功尽弃。”
林峰正在用银针小心翼翼地刺探一锭银锭的内部(通过感受阻力细微变化,辅助判断内部是否均匀),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淡淡道:“他甩他的锅,我们查我们的案。本就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这样也好,少了掣肘,我们行动起来更方便。”
他的冷静感染了王铁柱和“算盘李”。王铁柱喘了几口粗气,愤愤道:“可是大人,这样一来,所有的压力可就都落到您一个人头上了!”
林峰将检测完的银锭放到“可疑”的一边,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手腕,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压力,从来就在那里,不会因为千户甩不甩锅而改变。既然躲不过,那就迎上去。只要我们拿到确凿的证据,压力,反而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他看向窗外铸币局高耸的围墙,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些隐藏在幕后、自以为高枕无忧的身影。
“继续工作。在我们找出确凿证据之前,外面的风雨,暂且不必理会。”
接下来的两天,林峰几乎吃住都在铸币局那间临时库房里,带着王铁柱和“算盘李”,对数百锭银锭进行了繁复而细致的筛查。凭借着超越时代的鉴别思路和一丝不苟的严谨,他们最终锁定了一批问题最为集中、且来源都指向那几家可疑商号(尤其是隆昌号)提供的回收旧银的特定批次。时间点上,也集中在最近两个月内。
范围,被大幅缩小了!
而与此同时,外界的压力也如期而至。
先是户部一位郎中“偶然”路过铸币局,对林峰“不务正业”、“干扰铸币局正常生产”表达了“关切”。接着,又有消息从宫里隐约传出,说皇上对库银案进展缓慢已有微词。甚至,林峰所在千户所里,也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蜚语,说林峰为了出风头,不懂装懂,用些江湖骗术糊弄上官,必将贻笑大方。
这些风言风语,如同无形的蛛网,试图缠绕住林峰的手脚。
但林峰对此充耳不闻。他将所有筛选出的可疑银锭编号、批次、来源等信息详细记录在案,形成了一份初步的秘密报告。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筛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顺着这条线,直捣黄龙!
有了明确的目标批次和时间段,林峰的调查开始转向更具针对性的环节——熔炼。问题出在回收旧银的熔炼过程中,这几乎是肯定的。那么,负责这些批次熔炼的工匠,尤其是那个老炉头李福,就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林峰没有再大张旗鼓地召集问话,而是采取了更隐秘的方式。他让“鬼影子”利用夜色和其卓绝的轻功,暗中监视李福在铸币局内的一举一动,以及他下值后的行踪。同时,他也通过“算盘李”的关系,从铸币局一些不得志或与王副局长不对付的低层文吏口中,侧面了解李福的为人、家境以及近期的变化。
综合各方面信息,一个清晰的画像逐渐浮现出来。
李福,铸币局老匠户,三代都在局里当差,技术精湛,尤其擅长旧银的熔炼提纯,是局里有名的老师傅,平日里沉默寡言,性格有些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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