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几处被刻意撕毁又粘贴掩盖的卷宗边缘,触感细微的差异在旁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在他经过特殊训练的感受下却清晰无比。
他目光快速扫过前后文,那断层的逻辑和矛盾点虽然被巧妙掩饰,却依旧留下了蛛丝马迹。
这桩数年前的漕运失踪案,记录显示最终以“遭遇水匪,船货尽失”草草结案,但显然,内情并非如此简单。有人不希望其中的某些细节被重新翻出。
林峰不动声色,没有立刻深入研究。
他将这份卷宗混入其他已整理好的文件中,标记了一个只有自己才懂的极隐晦符号,然后继续着手头的工作。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吴德给的期限将近,他必须先把表面功夫做足,避免授人以柄。
接连几日,林峰都泡在档案库和那些脏臭的杂役中。
他的“老实”和“顺从”似乎让吴德和郑彪失去了继续针对的兴趣,至少明面上的刁难减少了。
郑彪依旧是那副纨?子弟的模样,时常不见人影,偶尔来百户所点个卯,也是呼朋引伴,吆五喝六,对林峰这个“软蛋”已然懒得再多看一眼。
这日下午,林峰刚从档案库出来,准备去清洗刑具,迎面就撞见郑彪带着几个跟班,吵吵嚷嚷地从外面回来,似乎刚喝了酒,个个面红耳赤。
郑彪一眼看到林峰,原本兴高采烈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仿佛看到什么秽物,鄙夷地啐了一口:“真他妈晦气,出门就撞见扫把星!”
旁边一个跟班立刻附和:“彪哥,听说这乡巴佬这几天真就在刷茅厕洗刑具?哈哈,倒是物尽其用!”
另一人笑道:“不然呢?这种货色,也就只配干这个了!还以为在青萍县走了狗屎运,就能野鸡变凤凰了?做梦!”
刺耳的嘲讽毫无顾忌地传来,周围经过的几个力士校尉也见怪不怪,有的甚至跟着露出讥笑。
林峰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一般,侧身准备从旁边绕过。
他这种无视的态度,反而激怒了郑彪。郑彪觉得自己被一个最低等的试力士蔑视了(虽然林峰并没有),酒意上涌,猛地跨出一步,拦住林峰去路,斜着眼打量他:“喂!乡巴佬!爷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
林峰停下脚步,微微躬身:“郑爷有何吩咐?”
“吩咐?”郑彪嗤笑一声,用手里的马鞭梢戳了戳林峰的肩膀(林峰肌肉微绷,旋即放松),“爷看你这一身晦气,怕冲撞了爷的运气!这样吧,爷这鸟笼刚买的,金贵得很,你拿去,给爷里里外外刷洗干净!要是刷掉一根毛,或者惊了爷的宝贝画眉,爷扒了你的皮!”
说着,竟真的将手中那个做工精巧的竹制鸟笼递向林峰。
笼子里,一只羽毛鲜亮的画眉鸟惊得上下扑腾。
这简直是极致的羞辱。让一个力士去刷洗上官私人的鸟笼,尤其还是郑彪这种刻意刁难,几乎等同于将其视作奴仆。
旁边的跟班们哄笑起来,等着看林峰如何应对。
是忍辱接下,还是忍不住爆发?
吴德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阴阳怪气地帮腔:“林峰,郑爷赏你脸让你伺候宝贝,可是你的造化!还不赶紧接着?仔细着点,这鸟笼可比你值钱多了!”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峰身上。
林峰看着递到眼前的鸟笼,以及郑彪那满是戏谑和恶意的脸,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去接鸟笼,而是抱拳,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回郑爷,卑职尚有吴小旗分派的刑具未曾清洗,恐耽搁了正事。且卑职粗手粗脚,不懂伺候这些精巧玩意儿,万一有所闪失,实在担待不起。还请郑爷恕罪。”
他再次抬出了“公务”作为挡箭牌,语气恭敬,理由充分,让人挑不出太大毛病,但拒绝的态度却明确无疑。
郑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林峰竟然敢拒绝。
虽然话说得客气,但这无疑是当众拂了他的面子。
“你…”郑彪勃然大怒,酒气上涌,脸涨得通红,扬起马鞭似乎就想抽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却带着几分憨直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吴小旗!您在这儿啊!赵总旗找您问话呢,好像挺急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皮肤黝黑的年轻力士跑了过来,对着吴德说道。
这力士看起来二十出头,模样憨厚,但身体壮硕,步履沉稳,显然有功夫在身。
吴德一愣:“赵总旗找我?什么事?”
那壮实力士挠挠头:“俺也不知道,就说让您赶紧去一趟。”
吴德皱了皱眉,赵总旗与他分属不同派系,平日井水不犯河水,突然找他,或许真有什么事。他看了一眼郑彪,又瞪了林峰一眼,低声道:“郑爷,赵扒皮找,我得去一趟。这小子…回头再收拾!”
郑彪正在气头上,但听到“赵总旗”的名号,也不好发作得太难看,毕竟对方也是总旗身份。
他狠狠瞪了林峰一眼,用马鞭虚点了他几下:“好!好你个林峰!给爷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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