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踹门声如同擂鼓,劣质的木门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门外郑彪嚣张的叫骂和吴德等人幸灾乐祸的起哄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小院的寂静,也惊动了附近几间屋里的人,几扇窗户悄悄推开缝隙,露出窥探的目光。
林峰坐在床沿,阴影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唯有眼中一丝寒光乍现即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涌起的戾气。此刻冲突,殊为不智。
内力未复,身份低微,对方明显是百户所里的权贵子弟,且有吴德煽风点火,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就在郑彪抬脚准备再次猛踹时,“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林峰站在门内,身上穿着那套崭新的褐色力士服,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茫然。
他看向门外气势汹汹的一群人,目光最后落在为首的郑彪身上,微微躬身抱拳,声音沙哑却清晰:“卑职林峰,不知各位上官驾临,有何吩咐?”
他这副恭敬甚至显得有些怯懦的样子,让正准备找茬的郑彪愣了一下,蓄满的力气仿佛打在了空处。
他想象中的“硬骨头”、“横货”完全没出现,眼前就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孱弱的新人。
吴德也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立刻煽风点火道:“郑爷,你看他这惺惺作态的样子,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郑彪回过神来,被吴德一激,那股不爽又冒了上来。
他上下打量着林峰,嗤笑道:“呵,我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就是个瘦猴似的乡巴佬!听说你在青萍县很能蹦跶?走了什么狗屎运,混进我们锦衣卫了?嗯?”
他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林峰的鼻尖,满身的酒气和傲慢扑面而来。
林峰微微后退半步,依旧垂着眼:“卑职侥幸,得蒙陈县丞举荐,沈大人收录,实乃天恩。日后还需郑爷和各位上官多多提点。”
他这话把自己放得极低,又把沈炼和陈志文抬了出来,既示弱又点了点自己的来历并非完全空白。
郑彪听到“沈大人”三个字,嚣张气焰稍稍一窒,但随即想到沈炼对这类关系户向来不假辞色,便又冷笑道:“提点?就你这种货色,也配爷提点?吴德!”
“卑职在!”吴德赶紧凑上前。
“这人既然分到你手下,就给爷看紧了!那些最脏最累的活,全都给他!别让他闲着!要是干不好,或者偷奸耍滑,就给爷往死里收拾!听见没?”郑彪颐指气使。
“嗐!郑爷您放心!包在卑职身上!定把他调理得服服帖帖!”吴德拍着胸脯保证,一脸谄媚。
郑彪满意地点点头,又鄙夷地瞥了林峰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这才晃晃悠悠地带着跟班们走了。
一场预期的冲突,似乎就这样被林峰的低姿态化解了。
吴德却没走。
他盯着林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行啊,小子,挺会装孙子?在郑爷面前演得不错。”
林峰平静道:“吴小旗言重了,卑职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吴德脸色一沉,“郑爷的话听见了?从明儿起,马厩、茅厕、清洗刑具,这些活都是你一个人的。另外,库房那边积压了不少往年旧档,发霉生虫,看着就烦,也归你整理。限期五天,整理不完,或者让我发现一点差错,哼,有你好看!”
说完,吴德冷哼一声,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走了。
留下林峰一人站在门口,承受着四周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看热闹的目光。
林峰面无表情地关上门,插上门栓。
屋外窥探的目光和议论声渐渐散去。
他回到床板边坐下,黑暗中,缓缓握紧了拳头。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吴德的刁难,郑彪的羞辱,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他的神经。
但他知道,愤怒无用。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吴德新派的任务上——整理库房旧档。
这看似是另一种形式的刁难,枯燥繁琐,且容易出错背锅。
但换个角度想,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档案之中,往往藏着最有价值的信息。
第二天天不亮,林峰便起身。
先去马厩喂马、清粪,然后又去打扫茅厕,再去水房清洗昨日未洗完的刑具。
他将这些脏活累干得一丝不苟,速度极快,仿佛不知疲倦。
这让暗中观察、准备找茬的吴德都有些无处下手。
午后,林峰根据指示,来到了百户所后院一处偏僻的库房。
库房大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门前台阶缝隙里都长出了杂草。
一名老书吏慢吞吞地过来开了锁,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喏,就是这些了。都是五年以上的陈年旧案卷宗,没什么用了,但按规定又不能销毁。你自己看着弄吧,弄整齐了就行。钥匙给你,弄完了锁门。”老书吏把钥匙塞给林峰,像是摆脱什么麻烦一样,赶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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