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敲打着陈志文府邸后院一间偏僻厢房的瓦片,也敲打在林峰紧绷的神经上。
他靠坐在一张硬板床上,赤裸的上身缠满了渗血的绷带,左臂肿胀发黑的部分被敷上了一层气味刺鼻的黑色药膏。
陈志文重金请来的老郎中刚刚施完针,又灌下去一碗苦涩至极的汤药,暂时压制住了“黑水梭”毒素的蔓延,但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
“毒入血络,凶险异常。”
老郎中收拾着药箱,花白的眉毛紧锁,对着旁边一脸忧色的陈志文低声道,“老夫用金针封穴,又用了猛药,暂时吊住了命,压住了毒性。但这‘黑水’之毒阴狠刁钻,非独门解药难以根除。林捕快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又强行搏杀牵动内腑…唉,能熬过今晚,已是万幸。接下来三日,是生死大关。必须静养,绝不能再动武,否则毒气攻心,神仙难救!”
陈志文面色凝重,深深一揖:“有劳华老了。务必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送走了老郎中,屋内只剩下摇曳的烛火、窗外的雨声,以及林峰粗重压抑的喘息。
“感觉如何?”陈志文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林峰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双眼。
林峰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却依旧锐利如刀,没有丝毫濒死的萎靡,只有一种野兽受伤后更加凶悍的警惕。
“死不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吴良绝不会善罢甘休。吴天宝下狱等于要了他的命根子。他必会疯狂反扑。”
陈志文沉重地点点头:“我已收到消息。周正安迫于压力,将吴天宝收押在县衙大牢最深处,由他的心腹班头亲自带人看守,明面上是严加看管,实则…恐怕是怕吴良狗急跳墙去劫狱,也怕我们再去提审。但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吴良在青萍县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爪牙无数。他失了儿子,又被我们逼到绝路接下来,必是雷霆手段,不死不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更麻烦的是,州府吴家那边,据说已有八百里加急的信函递往按察使司。恐怕是在颠倒黑白,施压保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峰沉默着,感受着体内毒素带来的阵阵麻痹和寒意,以及腹部、左臂伤口火烧火燎的剧痛。
身体的虚弱感前所未有的强烈,每一次心跳都沉重而艰难。但龙焱特战生涯磨砺出的钢铁意志,却在绝境中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右手,五指张开,又缓缓握紧。
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爆响。
“他不会等到天亮。”林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吴天宝多在大牢一刻。吴良就多煎熬一刻。他等不了!也不敢等!州府的压力需要时间。他必须在压力生效前,把吴天宝弄出去或者灭口!”
陈志文脸色骤变:“你是说他今晚就可能…”
“不是可能,是一定!”林峰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摇曳的烛光,仿佛看到了沉沉雨夜下涌动的杀机,“劫狱或者…杀人灭口。同时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取你我性命。”
仿佛为了印证林峰的预感,窗外,一道更加刺目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了庭院。
紧接着,一声比刚才更加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惊雷轰然响起。
“轰咔——!!!”
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烛火疯狂跳动。
就在这雷声炸响的瞬间,林峰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危机感,如同无形的冰锥,毫无征兆地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危险!
致命危险!
这感觉比面对黑煞时更加凶戾,更加铺天盖地。
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带着浓烈的杀意,正在靠近。
“大人!”林峰猛地看向陈志文,声音因为急迫而更加嘶哑,“快!让你府中所有护卫立刻警戒。关闭所有门户!熄灭大部分灯火,所有人退守内院。准备迎敌。”
陈志文被林峰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和语气中的决绝惊得心头狂跳。
他对林峰这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深信不疑。
“阿贵!”陈志文立刻朝门外低喝。
一直守在门外的阿贵如同鬼魅般闪身进来,脸色同样凝重:“大人!林兄弟!”
“传令!府内所有人!立刻按林捕快说的做,熄灭外院灯火,紧闭门户,所有护卫,弓上弦,刀出鞘,退守内院月门!擅闯者,格杀勿论!”
陈志文语速飞快,带着从未有过的肃杀。
“是!”阿贵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疾步而去。
急促而压抑的命令声、脚步声、关闭门户的哐当声、金属摩擦的轻响迅速在陈府各处响起。
原本还透着些许灯火的府邸,迅速陷入一片刻意营造的黑暗和死寂,只剩下雨点敲打瓦片的单调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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