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宝那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癫狂嘶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县尉府正堂每一个人的心上。
空气凝固了,沉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管家、师爷、心腹家丁,全都面无人色,身体僵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丝声响就会引爆堂上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吴良坐在主位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上,背对着众人。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已经很久没有动过。
烛台上的灯火跳跃着,将他僵硬的背影投在墙上,拉长、扭曲,如同一尊沉默的、即将碎裂的石像。
“杀便杀了你们能奈我何我爹是县尉我舅舅在州府。”
儿子那疯狂绝望的嚎叫,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尖啸、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耻辱,滔天的耻辱。
他吴良苦心经营半生,在青萍县一手遮天,到头来,竟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烂赌鬼捕快,当着他视为蝼蚁的县令和满城贱民的面,将他唯一的儿子,像拖死狗一样拖上公堂,扒光所有遮羞布,逼成了当众认罪的疯子。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
吴良身下那坚硬沉重的紫檀木太师椅扶手,竟被他硬生生掰断了一角,碎木飞溅。
他猛地转过身。
那张原本保养得宜、带着官威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地狱恶鬼。
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赤红一片,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和疯狂。
他死死盯着堂下噤若寒蝉的众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嘶哑到变调的声音:
“林——峰——!”
“陈——志——文——!”
这两个名字,如同裹挟着血海深仇的诅咒,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的杀意。
“老爷息怒!”管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少爷是被人用邪法蛊惑了。是那林峰和陈志文设下的毒计。他们…”
“住口!”吴良一声厉喝,如同受伤的孤狼咆哮,打断了管家的话。
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师爷那张同样惨白的脸上。
“黑煞失手了?”吴良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师爷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回老爷派去盯梢的人在城南那处宅院发现了黑煞的尸体,一击毙命,咽喉被刺穿现场有打斗和火焚的痕迹林峰不知所踪。”
“废物!!”吴良猛地一脚踹翻身前的矮几。
杯盘茶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一群废物!连个半死的林峰都收拾不了,还搭上了黑煞的命,废物!!”
他如同暴怒的雄狮,在狼藉的地面上来回踱步,官袍的下摆沾满了茶渍和碎片。
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地面踏穿。
“周正安那个老匹夫呢?”吴良猛地停住脚步,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师爷,“天宝现在何处?”
“周县令在公堂上当众下令将少爷收押入县衙大牢,严加看管说是人证物证俱在少爷又当堂认罪,他顶不住压力…”师爷的声音越来越小。
“顶不住压力?好!好一个顶不住压力!”
吴良怒极反笑,笑声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疯狂,“他是想用我儿的命,去平息那些贱民的怒火。去保住他那顶破乌纱帽。做梦!”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一一扫过堂下跪着的管家、师爷,以及几个心腹死士。
那目光中的疯狂和决绝,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听着!”吴良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死命令,“我儿,必须救出来。林峰、陈志文,还有那个该死的小乞丐、背主的奴才吴福所有参与此事,看到、听到今天公堂丑态的人一个不留!全部清理干净!”
死士们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寒芒,无声地低下头。
“老爷县衙大牢守卫森严…”管家颤抖着提醒。
“守卫森严?”
吴良脸上露出一抹狰狞到极致的冷笑,“那就让它乱起来,乱到守卫自顾不暇。”
他的目光转向师爷:“你,立刻去办两件事。”
“第一,派人去快活林。告诉孙管事,不想被林峰拿着账本满门抄斩,就把他手下还能喘气的打手都给我召集起来
今晚子时,在县衙西墙外的柳树林集合!告诉他们,事成之后,每人一百两。敢不来的,后果自负!”
“第二,”吴良眼中闪过一丝更加阴狠的光芒,“去城西流民窟。找‘瘸狼’。告诉他,我给他五百两银子。让他手下那些饿疯了的流寇,子时给我在县衙东、南两门放火。闹得越大越好,烧死多少人都无所谓,把水搅浑。”
师爷倒吸一口冷气。
调动快活林残余势力冲击县衙大牢?
勾结最凶残的流寇放火焚城?
这简直是造反!
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还有!”吴良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几个沉默如铁的死士身上,声音冰冷刺骨,“你们几个,换上衙役的衣服,拿着我的令牌,混进大牢轮值的队伍!子时一到,外面火起,牢内大乱之时,找到天宝!给我杀出去!谁敢阻拦,格杀勿论!若事有不济…”
吴良的声音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痛苦的挣扎,但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
“若救不出也绝不能让天宝活着落在他们手上受辱。明白吗?!”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死士们的心头。
也砸碎了堂内最后一点侥幸。
这是要他们必要时亲手结果少爷的性命?
死士们身体微微一震,随即垂下头,嘶哑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属下遵命!”
“至于林峰和陈志文…”
吴良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外面沉沉的、仿佛孕育着无边风暴的夜色,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无尽的怨毒,“他们必须死!而且要死得惨不堪言!死得让所有人都不敢再与我吴良作对。”
他猛地回头,赤红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非人的光芒:
“传我的死令!悬赏黄金千两,无论黑道白道,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提着林峰和陈志文的人头来见我。千两黄金,即刻兑现,我要他们的脑袋,挂在青萍县的城门楼上,曝尸百日!以儆效尤!!”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浓重的夜幕,短暂地照亮了吴良那张因极度仇恨和疯狂而彻底扭曲的脸。
紧接着,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天公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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