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井水当头浇下,激得林峰浑身一个哆嗦,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腹部的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蜷缩起来。
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也暂时压下了左臂伤口传来的麻痹感和眩晕感。
破旧的柴房里,只有阿贵焦急的面容和手中那个还在滴水的破木桶。
“怎么样?撑得住吗?”阿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迅速帮林峰脱掉被火燎烟熏、沾满血污和泥泞的破烂外衣。
左臂外侧那道被毒梭划开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周围一片乌黑,肿胀得发亮,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死不了。”林峰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牙齿都在打颤。
他从怀中掏出那个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塞到阿贵手里,眼神锐利如刀:“东西收好!比命重要!立刻送交陈大人!绝不能有失!”
阿贵接过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两件证物承载的血腥和冤屈。
他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放心!人在东西在!你…”
“我没事!”
林峰打断他,挣扎着用右手从墙角一个破瓦罐里抓出几把不知名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草药碎末,看也不看,粗暴地按在左臂那乌黑的伤口上。
剧烈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他又扯下一条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用牙和右手配合,死死勒紧伤口上方的手臂,试图延缓毒素蔓延。
“你中了毒!必须立刻找大夫!”阿贵急道。
“没时间了!”
林峰喘息着,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吓人,“黑煞死了,动静太大吴良很快就会知道。他一定会狗急跳墙。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案子砸实!送到周县令面前!”
他推开阿贵试图搀扶的手,拄着那根充当拐杖的粗树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腹部的旧伤和左臂的新伤,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但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去找陈大人!让他准备升堂!”林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去县衙!”
“你疯了?你这样怎么去?”阿贵又惊又怒。
“爬…也要爬去!”林峰咬着牙,一步一挪地向柴房门口走去,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倔强和力量。
阿贵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油布包,不再犹豫,转身如同猎豹般冲出柴房,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
天色微明。青萍县衙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当值的衙役们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站在班房外,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
“咚!咚!咚!”
沉重的、带着某种不屈节奏的鼓声,骤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如同惊雷,炸响在县衙上空!
“何人击鼓?!”当值衙役被吓了一跳,厉声喝问。
衙门口,一个身影拄着粗树枝,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头上布满冷汗,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腹部衣襟下也隐隐透出血迹。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脊梁却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的染血钢刀!
正是林峰!
“捕快林峰!有要案呈禀!求见县令大人!”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遍了前院。
衙役们看清他的样子,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还是人吗?昨天当街反杀张癞子,血战赌坊,逼死张癞子(他们认为),今天又…这副模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县衙后堂。
二堂内,周正安正烦躁地踱着步。昨夜城南那处宅院失火和发现不明身份黑衣人尸体的事情,一大早就报到了他这里,搅得他心神不宁。他隐隐感觉,这事绝对和林峰、陈志文脱不了干系!他只想尽快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报——!”一个衙役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大…大人!林峰…林峰在衙门外击鼓!说有要案呈禀!他…他浑身是血,像是快不行了!”
“什么?!”周正安眼皮狂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这个煞星!他又想干什么?!不见!让他滚!”
“大人,恐怕…不见不行了。”陈志文沉稳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二堂门口,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林捕快拼死击鼓,必有惊天冤情。衙门外,已有不少被鼓声惊动的百姓在聚集围观。若拒之门外,恐惹非议,有损大人清誉。”
周正安看着陈志文平静却带着压迫的眼神,又听着衙门外隐隐传来的嘈杂议论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陈志文这是在逼宫!
“升…升堂!”周正安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威武——!”
水火棍顿地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沉闷。
三班衙役分列两旁,但气氛却无比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拄着木棍、一步一步、艰难地挪进公堂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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