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过林峰的脸颊,却无法驱散他体内那团灼烧的火焰。
腹部的伤口每一次牵扯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早已浸透了勒紧的布条,沿着裤管流下,在冰冷的碎石地上留下断续的暗红痕迹。
失血和低烧带来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视野边缘已经开始模糊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下水道的恶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那片荒凉的河滩,又是怎么凭着最后一点模糊的方向感和求生本能,跌跌撞撞地钻进那片如同迷宫般的贫民窟小巷的。
身后,快活林方向的嘈杂人声和火把光芒如同跗追不舍的恶鬼,时远时近。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在小巷的阴影里穿行,利用倒塌的土墙、堆积如山的垃圾堆、散发着恶臭的水沟作为掩护。
身体的力量在飞速流逝。有好几次,他脚下一软,几乎要栽倒在地,全靠抓住旁边冰冷的土墙才勉强稳住。
每一次跌倒再爬起,都耗费着他仅存的生命力。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他死死咬着牙,嘴唇早已被咬破,铁锈般的味道在口中弥漫。
怀中的两本账册(黑皮账本和油纸包)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他腹部的伤口,带来一阵阵灼痛,却又如同最后的灯塔,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终于,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那间熟悉的、摇摇欲坠的破屋轮廓。它孤零零地矗立在贫民窟的边缘,像一个被遗忘的墓碑。
门口的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赵大虎和他那两个跟班衙役不见踪影——显然还在外面像没头苍蝇一样搜寻他的踪迹。
天助我也!
林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爬着,挪到了破屋那扇被他之前布置过机关、此刻依旧虚掩着的破木门前。他推开一条缝,如同濒死的野兽般滚了进去。
“砰!”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安全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腹部的伤口,带来更剧烈的疼痛和更多的出血。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他挣扎着,摸索着爬到土炕边,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坐起。
没有时间处理伤口了,追兵随时可能搜到这里,赵大虎也随时可能回来。
他必须立刻确认战利品,必须知道这两本用命换来的东西,价值几何。
他颤抖着手,首先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
撕开油纸,借着破窗透进来的惨淡月光,他再次看向那叠桑皮纸。
“甲子年腊月,收吴县尉冰敬银五十两(年节孝敬)”
“乙丑年三月,送刘捕头辛苦费二十两(处理码头斗殴事)”
“乙丑年五月,替吴县尉处理城南李寡妇田产事,得润笔银八十两(强占田产,伪造地契)”
“乙丑年七月,支黑煞纹银三十两(处理‘不听话’的赌客王老五)”
……
记录清晰、直白!时间、人物、金额、事由,甚至一些隐晦的备注(如“黑煞”)都写得明明白白。
这就是张癞子行贿吴良、刘三,以及替他们处理脏活、自己从中渔利的铁证。
比黑皮账本更直接、更致命。
林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亮光!好!这东西,足以让吴良、刘三、张癞子一起下地狱。
他小心翼翼地将桑皮纸重新用油纸包好,塞回最贴身的地方。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无比的慎重和期待,从怀中掏出了那本沉甸甸的黑皮账本。
账本入手冰冷。他借着月光,翻开封面。
第一页,没有目录,没有标题。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排列怪异、如同天书般的文字。
“丁卯日,收黑鱼三尾,银十两。”
“戊辰日,支红虾五斤,钱八百文。”
“庚午日,收青蟹两篓,银二十五两。记:东市老赵。”
“辛未日,支白米一石,钱壹两二钱。欠:泥鳅三十条。”
……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账目记录!全是鱼虾蟹米之类的市井交易记录。
而且金额和物品数量完全对不上。十两银子买三条黑鱼?二十五两银子买两篓青蟹?这简直荒谬!
林峰的眉头死死拧紧。
是暗语!果然有暗语!
张癞子这种老狐狸,绝不会把真正的秘密用明账记录。
这黑皮账本,表面是普通的市井流水,实际上每一行“交易”,都对应着一笔真实的、不可告人的金钱往来。
“黑鱼”、“红虾”、“青蟹”、“白米”、“泥鳅”这些都是代指。
“收”和“支”,代表资金的流入和流出。
后面的“东市老赵”之类的,很可能是指交易对象或地点代号。
需要破译密码。
林峰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高速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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