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牢。
阴暗,潮湿,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尿臊味和绝望的气息。
狭窄的通道两侧,是粗木栅栏隔开的牢房,里面蜷缩着形形色色的囚犯,目光呆滞或充满戾气。
林峰被推进一间相对“干净”的单人牢房——这或许是他捕快身份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优待”。
沉重的木栅门“哐当”一声关上,落锁。
他踉跄几步,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墙滑坐在地。
腹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窒息。
被麻绳勒过的手臂和肩膀火辣辣地疼,低烧带来的寒意让他浑身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蜷缩起身体。
大牢的阴冷环境,对重伤感染的他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但他顾不上这些。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愤怒支撑着他。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收押时间,理清思路,找到翻盘的线索。
张癞子绝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痛苦,将刚才在公堂上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一帧帧回放,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疑点一:作案时间。
王胖子声称在弯腰前钱袋还在,弯腰后立刻发现被盗。时间极短,自己完成偷窃动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点在公堂上已经成功质疑。
疑点二:钱袋标记。
内部绣有“快活林”字样。这绝对是赌坊内部的东西!是栽赃的关键道具!如何证明是赌坊的?或许可以通过针脚、丝线材质对比?但需要机会。
突破口:王胖子。
这个“失主”是关键!他的表演看似卖力,实则漏洞百出。
尤其是当自己追问作案细节时,他的慌乱和语塞。
他绝对是张癞子安排的托儿。而且林峰脑海中浮现王胖子的手——那双手虽然肥胖,但在其虎口和食指指节内侧,有着明显厚厚的老茧。那不是养尊处优的富商该有的手。更像是长期握持某种棍状物或武器形成的老茧。赌徒?打手?
突破口二:那个塞钱袋的打手。
动作快、准、狠!绝对是专门训练过的扒手或者栽赃老手。他的样貌林峰努力回忆:身材中等,面容普通,丢进人堆里很难认出,但左耳垂似乎缺了一小块?一个细微的特征。
突破口三:张癞子的账本。
这才是林峰最在意的!公堂上,张癞子因愤怒掀动衣角,露出了腰间账本的一角。
林峰凭借过人的目力,瞬间捕捉到了上面记录的一个日期和旁边一串异常的数字:
“腊月初八:收三爷利钱,贰佰叁拾两,实收壹佰柒拾两,抽水陆拾两。旧账林峰,加捌拾两。”
那个“陆拾两”的“陆”字,墨迹明显比其他字深,像是后来改上去的。
而且,“收贰佰叁拾两,实收壹佰柒拾两,抽水陆拾两”?230-170=60,数字对得上,但“抽水”六十两?
什么样的高利贷抽水比例如此恐怖?高达近26%?
而且,为什么要把“抽水”的金额特意涂改成“陆拾两”?
林峰的脑子飞速运转。
前世经手的金融案件和洗钱手段在脑海中闪过。
这账本记录,绝对有问题。
很可能涉及快活林非法高利贷的阴阳账。甚至是吴良的灰色收入。
如果能拿到这本账本,或者至少弄清楚里面的暗语和真实账目那将是扳倒张癞子、甚至撼动吴良的关键铁证。
思路逐渐清晰:
证明王胖子是托儿,揭露其身份(可能是赌坊打手或黑道混混)。
找到那个塞钱袋的缺耳打手,逼其作证。
想办法拿到或破译张癞子的账本,揭露其非法高利贷和栽赃陷害的真相。
但问题来了!他现在身陷囹圄,重伤在身,如何行动?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着狱卒服、身材矮壮、面相有些憨厚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破碗,里面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和一小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林…林捕快?”狱卒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将碗从栅栏缝隙递了进来,“吃饭了。”
林峰抬头,认出了来人——周平。
一个在衙门里干了十几年、老实巴交、经常被赵大虎等人欺负的老狱卒。
原主记忆里,这人胆小怕事,但心地不算坏。
“周…周大哥…”林峰嘶哑着嗓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显得极其虚弱。
周平看着林峰惨白的脸和衣服上洇开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林捕快你这又是何苦得罪了张癞子和吴县尉。唉!”
林峰心中一动!机会!
他挣扎着挪到栅栏边,接过粥碗,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周平粗糙的手。
他压低声音,带着恳求:“周大哥…我…我是被冤枉的…张癞子栽赃我…求您…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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