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烛火在穿堂风里打了个旋儿,将铜镜映得忽明忽暗,光影如蛇游走,在墙角投下扭曲蠕动的影。
苏晚照站在镜前,指尖还残留着刀锋的凉意,那道浅伤渗出的血珠滚落,正正压在铜镜边缘的朱砂阵眼上——昨夜她以血为引,重绘封魂咒纹,此刻阵纹微颤,像沉睡的脉搏被惊醒。
“镇。”
她吐出一字,声如刀落。
可墨迹刚连成“卍”字,镜面突然泛起涟漪,符咒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嗤啦”一声碎成光点,散作一缕焦臭的黑烟,刺得她眼角发酸。
苏晚照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分明听见脑仁里有齿轮转动的声音,咔哒、咔哒,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蒸汽纪元手术室的金属冷光劈开意识,神术星域焚殿里窜起的火柱灼烧她的视网膜,基因未来胚胎分解池的幽蓝液体顺着神经蔓延,像无数细针扎进骨髓——这些影像被按了快进键,在她颅内疯狂闪回,耳膜嗡鸣,仿佛有千万人同时低语。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供桌角上,木刺扎进皮肉,疼得倒抽冷气——这痛感却让她更清晰地看见镜中倒影:那抹影子没跟着她后退,反而缓缓抬起了手,指尖与她的动作错开半拍,像延迟的倒影。
“不……”她话音未落,镜中倒影已将裁纸刀抵住胸口。
刀刃刺入的瞬间,苏晚照喉间泛起腥甜——不是她的痛,是镜中倒影的血正顺着镜面往下淌,可那血不是红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像被抽干了所有温度的墨汁,滑落时发出黏腻的“嗒、嗒”声,落在供桌上竟腐蚀出细小的焦痕,焦臭混着铁锈味扑鼻而来。
“你不是第一个执刀的人。”
低语从后颈窜上来,像冰锥扎进脊椎,寒意顺着尾椎炸开,她颈后汗毛根根倒竖。
苏晚照猛地转身,供桌上的烛台“哐当”落地,火光里空无一人,只余烛油泼洒在地,冒着青烟,热气蒸腾起一股焦脂味。
她扶着桌沿喘气,指甲深深掐进木缝,木刺扎进指腹,疼得她指尖发麻——却听见更清晰的回响:“第4号代行者,数据上传失败……清除。”
这是她刚才失控时喊出的陌生语言,此刻竟从房梁上滴落,每一个字都裹着铁锈味的血,砸在耳膜上,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义庄外的檐角下,沈砚盘坐在青石板上,指骨捏得咔咔响,掌心渗出的血混着断玉粉末,在脚边画出三重困灵阵,指尖划过石板时留下湿滑的血痕,触感黏稠。
三柱“凝神香”插在阵心,烟缕却不像寻常香那样笔直上升,反而像被无形的手扯着,七扭八歪地往义庄屋梁缠去——那是他用灵脉残损的神识硬拽的锁链,要锁住房里那团随时会碎的魂。
香烟拂过他脸颊时带着灼痛,像烧红的丝线刮过皮肤。
“守魂三匝,听我令……压。”他嗓音发颤,额角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顺着下颌滴在衣襟上,温热的血珠落在锁骨凹陷处,又顺着皮肤滑进衣领,留下一道湿痕。
突然,屋内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苏晚照带着哭腔的尖叫,那声音像被揉皱的丝帛,混着他听不懂的星舰语和玄灵界古语,字句破碎,却字字剜心。
沈砚喉间一甜,咬破舌尖的瞬间,腥热的血喷在香灰上,血雾腾起,带着金属与焦糖混合的怪味。
三柱香“轰”地窜起半尺高的火苗,烟缕骤然凝实,化作三道泛着金光的光圈,“唰”地罩住义庄门窗,光圈掠过他指尖时灼得皮肉一缩,痛得他牙关紧咬。
他望着那团金光,指尖深深抠进石板缝里——这是他最后能燃的本命精元了,再撑不住,就得用……
“不。”他对着虚空摇头,像在说服自己,“她撑得住。”
苏晚照是在坠落中醒过神的。
周围没有义庄的霉味,没有沈砚燃香的苦,只有冷得刺骨的风灌进领口,像无数细针扎进脊背。
她指尖残留的触感还在——血的黏、镜的凉、木刺的粗粝——可眼前的世界已全然不同。
她仰头,看见九座浮碑悬浮在暗紫色的天幕下,每座碑上都刻着扭曲的血字——“第0号:机械臂贯穿头颅”“第2号:烈焰焚身跪而不倒”“第5号:被克隆体分食于实验室”……那些字像是活着的虫,在碑面缓缓蠕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指甲刮过骨头。
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挪,直到站在最中央的碑前。
月光般的冷光从碑面漫上来,苏晚照看清了碑上的脸——是她自己,眉心的医徽裂成九道,下方刻着“第7号:背叛协议,处决于第3轮回”。
指尖刚触到碑面,寒意瞬间刺入骨髓,仿佛整条手臂被冻住。
“骗子。”她伸手去摸那行字,指尖刚触到碑面,眼前突然一片雪白。
蒸汽纪元的消毒水味冲进鼻腔,刺得她鼻腔发痒。
苏晚照低头,看见自己穿着染血的白大褂,手里的手术刀还滴着血——手术台上躺着个穿皮质护具的男人,左眼蒙着渗血的绷带,正用右眼看着她笑:“你答应过不上传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