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嘶吼撕裂夜幕,如钝刀刮过骨面,震得义庄屋梁簌簌发抖。
腐朽的横木间,陈年积尘簌簌滑落,像一场无声的灰雪。
烛火在破窗涌入的风中剧烈摇曳,棺木投下扭曲的影,爬满四壁,仿佛有无数亡魂正悄然睁眼,静观这场灵魂的崩裂。
苏晚照没有动。
指尖冰凉,鞋底仿佛生根于青砖缝间。
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深的、近乎宿命的清醒。
他们走了,可她知道,真正的困局,才刚刚开始。
七十二息,一个凡人深呼吸的周期,此刻却成了决定一个灵魂存亡的漫长酷刑。
她颈间的哑铃扣瞬间变得滚烫,像烙铁般灼烧着皮肉,焦糊的气味混着血腥在鼻腔弥漫。
那血红色的系统界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烁,冰冷的数字从七十二开始,无情地向下跳动。
【七十。】
“姐姐!”小满的尖叫撕心裂肺,声波在空荡的义庄里撞出回音,像玻璃碎裂。
她扑向苏晚照,虚幻的身体却一次次穿透而过,每一次穿透,她那尚未凝实的魂体就在清冷的月光下扭曲成苏晚照未来惨死的模样——银色的舱室,冰冷的无影灯,身穿白大褂的“苏晚照”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术刀,刀尖寒光闪烁,对准自己的眉心。
那不是自杀,是处决。
刀锋落下的瞬间,苏晚照仿佛听见了颅骨裂开的脆响,以及自己脑浆滴落在金属托盘上的黏腻回音。
【六十五。】
“别发呆!压制它!”墨槐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全然没有半分援手的温度,却点明了唯一的生路。
她一脚踏在“识镜阵”的阵眼,肩扛而来的雷击木架上,九盏血灯的火苗猛地窜高,噼啪作响,映得她脸色阴沉如鬼。
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浮动着皮纸燃烧的焦味与血祭的腥甜。
“你的意识是数据,她的也是!别让她覆盖你!”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剑,划破掌心,鲜血滴落,染上阵心那卷《千面医图》。
温热的血珠渗入皮纸的纹路,像活物般蜿蜒而上。
皮纸上的九张面容仿佛活了过来,尤其是眉心刻着“BHC - 03”的第三张脸,双眼竟流下两行血泪,腥红的液体顺着纸面滑落,滴入阵心,激起一圈圈幽光涟漪。
识镜阵嗡然作响,不再向外投射虚影,而是反向收束,以地脉阴气为屏障,在苏晚照周身形成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守护力场。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铁屑。
【五十八。】
白鸦动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疾速拨动,铮然之声不再是哀婉的乐章,而是金戈铁马的战伐之音,每一声都像战鼓擂在人心上。
琴弦因剧烈震动而微微发烫,指尖传来细微的灼痛。
随着琴音的催动,那具一直沉默矗立的傀儡眼中红光大盛,像两盏地狱之灯被点燃。
它胸口那枚刻着“BHC - 07”的晶核,开始与苏晚照颈间的哑铃扣产生了一种截然相反的共振。
如果说系统协议是高高在上的“下载”指令,那么白鸦此刻催动的,就是来自同一源头的“上传”干扰。
他在用BHC - 07这枚“本地终端”,向BHC - 主舱发送海量的、混乱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垃圾信息”。
空气中,那因共振而产生的波纹图变得狂乱不堪,如同两股逆流的潮水在此处轰然对撞,激起肉眼可见的空气涟漪,像热浪扭曲了视线。
【四十九。】
外部的支援为苏晚照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剧痛没有减轻,但她混乱的思绪却被这股力量强行锚定。
她猛地闭上双眼,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将全部心神沉入了那片意识的夹缝战场。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单向回传的全息界面。
她的意识站在一片无垠的虚空之中。
一边,是她熟悉的、充斥着福尔马林与死亡气息的义庄——腐木的霉味、尸油的腻香、铁器的锈味混杂成她记忆的底色;另一边,则是冰冷、洁净、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银色舱室——无菌环境的真空感、金属的冷冽触感、数据流的电子嗡鸣。
而在这两片“现实”的中央,一个与她容貌完全一致,却身着白大褂、神情漠然的身影,正手持一把闪烁着数据流光的手术刀,一步步向她走来。
那不是BHC - 03的休眠体,也不是任何一个残片,那是“原初苏晚照”的意志投影,是医盟系统的“管理员”,是这具身体的“最高权限者”。
“编号BHC - 07,你已严重偏离数据采集轨道,精神稳定性低于阈值。现执行格式化,回收权限。”那个“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如同机器合成,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刺入耳膜。
随着话音,无数由代码组成的锁链从虚空中射出,缠向苏晚照的四肢,冰冷的金属触感沿着神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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