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裹挟着深夜的寒意,一次次漫过林溪的口鼻。她单手死死拽着陆沉浸透海水的衣领,另一只手拼命划动,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咸腥的海水和铁锈般的血气。陆沉伏在一块漂浮的朽木上,意识模糊,肩胛处的伤口虽被她用撕下的布料紧紧勒住,但渗出的暗红色在墨黑的海水中依旧触目惊心,更麻烦的是那伤口边缘隐隐泛着的青黑色——黎琛淬毒利刃的污染,正随着血液缓慢扩散。
“坚持住…陆沉,听见没有!”林溪在他耳边低吼,声音被海浪拍散,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跳海是绝境下的无奈之举,旧港污浊的海水本身就是一种污染,她只希望这能暂时扰乱追兵的视线。
体力在迅速流失,左臂因之前过度使用共感能力而残留的麻木感越发明显,视野边缘那些瓷器裂纹般的虚影也在海水的冰冷刺激下闪烁不定。她咬紧牙关,努力辨识方向。黑暗中的旧港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零星灯火在远处岸上明灭,如同不怀好意的眼睛。
必须尽快上岸,陆沉需要处理伤口,需要相对安全的环境。她想起跳海前,陆沉在剧痛和混乱中,似乎在她掌心急促地写画了什么…一个模糊的坐标,和一个名字——“老鲸”。
是老渔民留下的那枚刻着鲸歌符号的银币指向的人吗?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奇异的共鸣感从她贴身藏匿银币的位置传来。不是物理上的震动,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牵引,如同深海鲸歌的低频回响,指向左前方某个隐约可见的废弃码头轮廓。
求生本能压倒了对未知的警惕。林溪深吸一口气,拖着陆沉,奋力朝着那个方向游去。
废弃码头由腐朽的木板和生锈的钢架搭建,大半已沉入水中。林溪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将陆沉连拖带拽地弄上一段相对坚固的栈桥。两人瘫倒在湿冷的木板上,剧烈喘息,如同离水的鱼。
暂时安全了?林溪不敢放松,强忍着头晕目眩和左臂的酸麻,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旧港更边缘的地带,连棚户区的灯火都显得遥远。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鱼腥、木头腐烂和某种…劣质酒精的气味。
栈桥尽头,连接着一座看似随时会坍塌的木屋,屋檐下挂着一块被海风侵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木牌,隐约能辨出“浊酒”二字。木屋窗户被木板钉死,只有门缝下透出一丝昏黄的光,那奇异的鲸歌共鸣感,正源于此。
“是这里…”陆沉虚弱的声音响起,他半睁着眼,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老鲸…守秘人…之一…小心!…”
林溪点头,将他安置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低声道:“等我。”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银币,走向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推开门的瞬间,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浓郁酒精发酵酸腐气味的暖风扑面而来,让林溪一阵反胃。屋内空间狭小逼仄,只有几盏油灯提供照明,光线昏暗。几个形容枯槁、眼神浑浊的男人分散坐在角落的木桌前,沉默地喝着杯中浑浊的液体,对林溪的到来毫无反应,如同海上漂来的幽灵。
吧台后,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穿着油腻防水围裙的老人正背对着门口,用一块脏污的布擦拭着酒杯。他头发花白,编成无数细辫,裸露的粗壮手臂上布满陈年伤疤和深蓝色的、类似鲸鱼或船锚的刺青。
林溪走到吧台前,还未开口,老人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被海风和岁月刻满了沟壑,左眼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仅剩的右眼锐利如鹰,上下打量着林溪,目光在她湿透、狼狈却难掩清秀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紧握的拳头。
“生面孔。”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木头,“我这儿不卖醒酒汤,也不提供暖床,小姑娘走错地方了。”
林溪没有废话,直接将那枚刻着鲸歌符号的银币取出,轻轻放在油腻的吧台上。
老人擦拭酒杯的动作顿住了。他独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放下杯子和布,伸出粗大的、指节变形的手指,拈起那枚银币,凑到油灯下仔细端详,指尖在那些繁复的纹路上摩挲着。
半晌,他抬起独眼,看向林溪的目光少了几分漠然,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老鱼头(老渔民)的‘票’。”他瓮声瓮气地说,将银币推回林溪面前,“他怎么样了?”
林溪喉咙有些发干:“他…为了帮我们,可能…不在了。”
老人沉默了一下,独眼中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拿起一个脏兮兮的瓶子,倒了满满一杯浑浊不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推到林溪面前。“喝了它,驱驱寒,也压压你身上的‘味道’。”他意有所指。
林溪看着那杯浑浊的“酒”,没有动。她身上的“味道”,是指精神污染吗?
“老鱼头让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喝杯酒那么简单吧?”老人自己灌了一口,直接对着瓶口。 “我们需要帮助。”林溪压低声音,“我朋友受了重伤,伤口…很特别。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有…关于‘饲喂’,关于灯塔,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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