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落成与“启明者”名号的确立,如同在岩山部落这潭沉寂已久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深刻而持久。那跳跃不息的蓝色火焰与刺鼻的硫磺气味,日夜不停地提醒着每一位族人新秩序的存在与力量。对汪子贤——如今的启明者——的崇拜,已经取代了对祖灵模糊的敬畏,成为了部落新的精神核心。
鹰眼和他所率领的“护火学徒”(他们更倾向于自称“光明之卫”)兢兢业业,日夜轮班守护着永恒之火,添加特制的混合燃料,确保其永不熄灭。这不仅仅是一项工作,更是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是他们与新信仰最直接的联系。汪子贤也有意无意地强化这种仪轨感,规定了一些简单的祷词和添加燃料时的特定动作,将实用行为包裹上神秘的外衣,以巩固信仰。
然而,汪子贤的头脑异常清醒。他知道,狂热的信仰如同烈火,能驱散黑暗,但也容易失控,甚至反噬自身。他需要为这信仰注入更坚实的内容——知识体系。语言,作为思维和传承的载体,是其基石。现有的部落词汇贫乏、模糊,难以精确表达更复杂的概念,尤其是他未来需要传授的科学原理(哪怕是最基础的),必须进行规范和扩展。
这日,风雪稍歇,阳光勉强穿透云层。汪子贤召集了鹰眼和几位学习能力较强的年轻学徒,包括原本游鱼部落一个机灵的年轻渔夫(现在负责管理部落的鱼获库存),以及灰雀部落一个对植物异常敏感的少女。他准备开始系统性地整理和教学语言。
他们围坐在首领大屋(现在或许应称为“启明者大厅”)内的火塘边,地上铺着沙子,准备用木棍书写。汪子贤打算从最基本的名词、动词开始,引入更抽象的词汇和更复杂的语法结构。
“我们从‘天’、‘地’、‘人’、‘火’、‘水’开始,”汪子贤用木棍在沙地上划出代表这些事物的简化符号,“但我们要赋予它们更精确的含义,并衍生出新的词。比如,‘天’之上有‘星辰’,‘水’之动为‘流’,‘火’之热为‘温’……”
他正讲解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那个名叫岩纹的游鱼部落最年长的老者,正拄着木杖,蜷缩在门边向阳的角落里,浑浊的眼睛似乎无神地望着这边,又似乎只是沉浸在自身的世界里。自从祭祀那日汪子贤无意中瞥见他异样的平静后,便对这个老人多了几分留意。他太老了,老得像一块风干的岩石,仿佛与整个部落的狂热格格不入。
汪子贤继续他的教学,尝试引入“原因”、“结果”、“如果”、“那么”等逻辑关联词,这对学徒们来说是极其困难的挑战。他们的思维似乎更习惯于具象和直接的描述,对于这种抽象的因果链条感到困惑不已。
就在学徒们眉头紧锁,汪子贤思索着如何用更浅显方式解释时,一个苍老、干涩、几乎像风吹过岩缝般的声音,微弱地响了起来:
“古…古语里…‘因’是‘根’,‘果’是‘实’…‘若’是‘当影子拉长’,‘则’是‘河水便流向那里’……”
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入了几人耳中。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门口的老者岩纹。
鹰眼首先皱起眉头,带着一丝被打断和质疑的不悦:“老岩纹,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古语?影子、河水,和启明者讲授的神圣知识有什么关系?”
岩纹似乎没听到鹰眼的斥责,依旧眯着眼睛,望着虚空,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又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发音奇特,与现代部落语有相似之处,却又更加复杂、拗口,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汪子贤心中一动,抬手制止了鹰眼。他走到老者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岩纹长者,你刚才说的‘古语’,是什么?你能听懂我在教什么?”
岩纹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点似乎终于汇聚到了汪子贤脸上。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敬畏或惶恐,只是用一种近乎平等的、打量一件有趣事物的目光看着汪子贤,半晌,才慢悠悠地说:“……启明者…你在试图…把分开的水流…用石头垒出河道…让它们按你的意思走…我见过…更古老的河床…”
他的话断断续续,比喻奇特,但汪子贤91点的智力瞬间抓住了核心!这个老人,似乎掌握着一种更古老、可能更丰富的语言体系!他甚至理解自己在尝试进行逻辑建构!
“更古老的河床?”汪子贤追问,“你说的古语,是谁的语言?从哪里来?”
岩纹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记忆的深渊中打捞着什么。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学徒们都屏息静气,感觉似乎要触碰到某种被漫长时光掩埋的秘密。
“是…‘先民’的语言…”岩纹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比岩山、比游鱼、比所有现在还活着的部落…都要古老…我太老了…老得忘记了很多事…但有些声音…刻在骨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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