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凝固了万载的寒冰,将这片被遗忘的地下陵墟彻底冻结。唯有夏天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旷得可怕的遗迹中回荡,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空洞的回音,更添几分阴森。他背靠着一根断裂的、刻满扭曲符文的巨大石柱,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刺入骨髓,却让他因失血和剧痛而滚烫的身体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醒。
手中的第四块令牌残片冰冷而死寂,仿佛只是一块寻常的顽石。但当他将它与怀中那三块残片靠近时,那种微弱却清晰的共鸣感便再次出现,如同无形的丝线,执拗地牵引着他的感知,指向遗迹深处那片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区域。
守陵一族最终寂灭之地门已损,钥散落祂将苏醒大劫将至!
骸骨旁那触目惊心的遗言,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的警示和难以言喻的大恐怖。这绝非危言耸听!这片死寂的遗迹,埋葬着一个曾经守护着某种惊天秘密的族群,而他们的覆灭,似乎与“钥匙”(令牌)的散落和某个“门”(墟眼?)的损坏直接相关!更可怕的是,遗言警告“不可聚合钥匙”,否则会引发“祂”的苏醒,导致“大劫”!
“祂”是谁?是“鬼眼”信奉的“幽冥真宰”?还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状的存在?聚合钥匙会带来什么?毁灭?还是解脱?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夏天濒临崩溃的神经。他低头看着手中这四块彼此吸引又彼此排斥的残片,感觉自己仿佛捧着一个随时可能引爆、足以毁天灭地的禁忌之物。自己是该遵从遗言,立刻远离,甚至毁掉这些残片?还是冒险一搏,去探寻那可能隐藏在遗迹深处、关乎所有谜团的终极答案?
母亲夏林氏决绝的眼神、井底柳氏残魂的哀泣、黑风峪中的亡命、白石沟的诡谲、清河集的厮杀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退缩?他还有退路吗?“鬼眼”不会放过他,巡天司态度不明,这天地之大,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更何况,母亲生死未卜,夏家百年的诅咒,这一切的根源,或许就藏在这遗迹的深处!
赌了!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一股狠厉之气从心底勃发,压倒了恐惧。夏天眼中血丝弥漫,挣扎着站直身体。他仔细将四块令牌残片用油布分开包好,贴身收藏,确保它们不会轻易碰撞。然后,他撕下衣襟,将背后崩裂的伤口再次紧紧捆扎,又嚼碎最后几株带有镇痛效果的苦涩草根咽下,勉强提振精神。
他辨认了一下令牌共鸣指引的方向,那是穿过这片广场,走向遗迹更深处的一条宽阔而残破的石板神道。神道两侧,倒塌的巨像和倾颓的殿宇如同巨人的骨骸,在幽绿色磷光的映照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死寂气息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底极深处的、低沉的嗡鸣声。
夏天握紧“破煞匕”,将灵觉提升到极致,阴阳瞳在黑暗中幽幽闪烁,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神道上的石板布满裂缝,缝隙中生长着散发微光的诡异苔藓,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巨型拱门。拱门由某种漆黑的巨石砌成,高逾十丈,门楣上雕刻着一幅巨大的、令人心悸的浮雕——无数扭曲哀嚎的生灵,被束缚缠绕,共同托举着一只巨大无比、冷漠俯视着下方的、瞳孔处是一片虚无漩涡的巨眼!
墟眼!果然是“墟眼”的图腾!
夏天心脏骤缩!这浮雕散发出的邪恶与死寂气息,远比“鬼眼”教徒身上的更加纯粹、更加古老!守陵一族守护的,难道就是镇压这“墟眼”的封印?而他们的寂灭,是因为封印破损?
他强忍着不适,穿过拱门。门后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仿佛将整座山腹都掏空了!空间的中心,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天坑边缘,矗立着九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布满裂纹的青铜巨柱,巨柱上缠绕着早已锈蚀断裂的粗大锁链,垂入黑暗的天坑深处。锁链上,依稀可见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和破碎的符文!
而天坑的正上方,虚空之中,悬浮着一个缓缓旋转的、由无数惨白色光点构成的、残缺不全的巨大法阵!法阵中心,是一个不断扭曲、坍缩、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力和混乱气息的——黑暗漩涡!漩涡的边缘,不时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流逸散出来,没入四周的虚空,使得整个空间的光线都不断扭曲波动!
“门”!这就是那遗言中提到的、“已损”的“门”!一个通往恐怖之地的、破损的封印通道!
夏天只觉得头皮发麻,灵魂都在颤抖!仅仅是站在天坑边缘,注视着那个黑暗漩涡,他就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吸进去、撕成碎片!怀中的四块令牌残片此刻共鸣达到了顶点,疯狂震颤,尤其是那块新得的、死寂的残片,竟隐隐散发出一种渴望投入漩涡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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