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诏狱的酷刑如同淬毒的利刃,无情地撕开了王体乾、李永桢等人最后的心理防线。那些本就脆弱的忠诚与硬气,在皮肉分离的剧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中,彻底土崩瓦解。一份份沾着血泪、写满绝望的供状,被东厂番子连夜整理、核对、汇总,最终凝结成一份厚达数十页的密折。黎明时分,曹化淳亲自捧着这份承载着惊天秘密的密折,步履沉重地踏入乾清宫东暖阁 —— 他知道,这份供词一旦公之于众,必将掀起一场席卷大明顶层的滔天巨浪。
暖阁内,烛火摇曳,光影斑驳。朱由检端坐于御案之后,脸色本就带着熬夜的疲惫,接过密折时,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了纸页上未干的血渍,那份冰凉与粘稠,让他心头一沉。他逐字逐句地翻阅,目光从最初的凝重,渐渐转为震惊,再到后来的阴鸷,握着密折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凸起,几乎要将纸页捏碎。
王体乾的供词最为详尽,也最为恶毒。这位昔日的阉党巨头,在承受了 “披麻拷”“烙铁炙” 等酷刑后,精神已然崩溃,却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报复性快意,将自己所知的阴谋和盘托出,字里行间满是怨毒与疯狂:
“哈哈哈…… 朱由检!你这黄口小儿!你真以为只有我们这些阉人恨你吗?你错了!想让你死的人,能从紫禁城排到城外!” 供词开篇,便是歇斯底里的咆哮,“成国公朱纯臣!对,就是那个每次朝会都对你阿谀奉承的老东西!你以为他是真心拥戴你?不过是惺惺作态!”
“你清查天下田亩,他朱家在京畿、河南的万亩良田,靠着勾结地方官隐匿瞒报,每年偷税漏税不计其数!你的新政断了他的财路,他岂能容你,你还去了他在京营的所有职务,连他所有直系亲属都撤了。他不反你?还有忻城伯赵之龙,你整顿驿站,他家族暗中经营的骡马行、车行,靠着驿站特权垄断南北商路,每年获利数万银元,新政一推,他的生意一落千丈!保国公朱国弼、武定侯郭应麒…… 他们哪个不是表面恭顺,背地里对你恨之入骨!”
王体乾的供词精准地戳中了勋贵集团的核心利益痛点,更揭露了他们勾结阉党的具体行径:“是他们主动联络我的,也是他们出的银子、提供的死士!没有朱纯臣默许,我们岂能轻易将翊卫营几百名勋贵子弟策反?没有赵之龙的门路,七星海棠汁这种罕见毒药,能顺利送入宫中?他们给了我们十万银元,承诺事成之后,恢复所有被你废除的勋贵特权,还要将曹化淳这等‘新阉党’一网打尽!”
这份供词如同惊雷,炸得朱由检耳膜发聩。他一直知道新政触及了勋贵利益,却没想到这些世袭罔替、受大明三百年恩荫的顶尖勋贵,竟然会为了维护特权,勾结阉党余孽,悍然发动宫变,企图弑君夺权!朱纯臣、赵之龙这些名字,平日里在朝堂上个个忠心耿耿,言辞恳切,背地里却早已背叛,成为了潜伏在身边的毒蛇。
如果说勋贵的反叛让朱由检震怒,那么李永桢的供词,则让他看清了东林党人的虚伪面具。李永桢本就是软骨头,为了减轻酷刑折磨,不仅全盘招供,更是极尽攀咬之能事,将东林党的勾结细节说得一清二楚:
“还有那些自诩清高的东林君子!钱谦益!对,就是那个整日里写文章骂阉党、道貌岸然的老家伙!” 李永桢的供词带着急切的邀功意味,“别看他表面上与我们势同水火,实则因为他的门生故吏被贬、同党被你斥退,早已对你心怀怨望!几个月前,他曾派心腹幕僚深夜密会王体乾,在城外的破庙里达成协议!”
“他承诺,若宫变成功,东林党将在朝中‘造势’,污蔑你是‘昏君无道’,为王体乾等人‘清君侧’的行为正名,确保局面‘平稳过渡’!他们甚至已经拟好了拥立的人选 —— 福王!钱谦益说,福王懦弱,易于掌控,等福王登基,东林党便能重掌朝政,而我们这些阉党,不过是他们借刀杀人的工具!”
供词中还提到,东林党不仅暗中表态支持,还提供了关键帮助:“钱谦益的门生在礼部任职,帮我们篡改了江南贡品茶叶的入库记录,让掺有冥罗根的茶料顺利送入御茶房;还有东林党众人,早已写好了多篇‘宫变平乱’的檄文,只等我们得手,便立刻刊印发行,混淆视听!”
朱由检看着这些文字,只觉得一阵恶寒。他一直对东林党的 “清谈误国” 有所不满,却从未想过他们会为了重返权力中心,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 —— 默许弑君、借刀杀人、拥立傀儡,所谓的 “清流”,不过是一群被权力欲望吞噬的伪君子。他们的背叛,比勋贵的反叛更让人心寒,因为他们披着道德的外衣,藏着最肮脏的野心。
最让朱由检瞳孔收缩、脊背发凉的,是王体乾在神智恍惚间,断断续续吐露出的最后一条线索 —— 牵扯到了福王朱常洵与郑贵妃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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