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两件事。”崔浩放下车帘,声音冷峻如铁,“第一,加派人手保护陛下,饮食、汤药、贴身衣物,全部要经过三重查验。陛下咳血之事,严禁外传。”
“第二,”他看向杜慎,“传信给我们在泰山的人,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护住山阴先生与王昕。另外……设法安排他们尽快离开泰山,返回平城。”
杜慎一怔:“回平城?司徒,如今平城危机四伏,让他们来此岂不是……”
“正因危机四伏,才需要他们。”崔浩打断道,“那小子能感应地脉异常,又身负克制黑莲咒印的秘术,正是破解眼下困局的关键。况且山阴先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况且,陛下需要知道真相。而有些话,我这个当朝司徒不能说,一个江湖人士、隐士高人,或许反而能说。”
杜慎恍然,躬身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马车在积雪的街道上缓缓行驶,碾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崔浩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思绪万千。
鲜卑旧贵族、地藏宗、五斗米教邪宗……这三股势力联合,所图绝非小可。他们选择在此时发难,必是看准了南朝北侵、皇帝年轻、朝堂不稳的时机。
而他们那句“黑莲将开,泰山将倾”,更是让崔浩心生警兆。泰山乃五岳之首,自古便是帝王封禅、镇国气运之地。若泰山真有倾覆之危,那大魏国运……
崔浩忽然想起古籍中记载的一则秘闻:昔年秦始皇东巡封禅,曾于泰山之巅埋下九鼎之一,以镇华夏龙脉。后九鼎失其五,天下分崩,战乱不休。莫非鲜卑旧贵族与地藏宗,竟是想动摇泰山根本,断送大魏国祚?
若真如此,那就不止是朝堂权力之争,而是关乎天下苍生、文明存续的浩劫了。
崔浩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崔浩的马车碾过平城主街的积雪,车轱辘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像某种不祥的预言。车厢内炭火盆烧得正旺,他却仍觉一股寒意自脊骨升起,直透四肢百骸。
车帘外,平城的冬日景致缓缓倒退。坊市间的叫卖声稀稀落落,几个胡商牵着骆驼在雪地中艰难前行,驼铃的叮当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寂寥。远处,永宁寺七层浮屠的塔尖刺破铅灰色天空,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曳,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昨夜一场冻雨,早将铜铃冻成了冰坨。
“司徒,到了。”
杜慎的声音将崔浩从沉思中惊醒。他掀帘望去,马车已停在一座不起眼的青灰宅院前。门楣无匾额,两侧石狮积满厚雪,唯有门环擦拭得锃亮,显是常有人出入。
这是崔浩在平城诸多隐秘据点之一,连皇帝都不知晓。
二人下车,早有灰衣仆役无声打开侧门。穿过三道回廊,来到一处暖阁。阁内陈设简朴,唯有一张紫檀长案,几把胡床,四壁书架堆满卷帙。案头一只三足青铜香炉正吐着青烟,是上好的龙脑香,气味清冽醒神。
崔浩解下狐裘递给仆役,在案后坐下,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案面。杜慎侍立一侧,不敢打扰。
良久,崔浩方开口道:“泰山之事,细说。”
杜慎从怀中取出一卷密报,展开念道:“寅时三刻,八名蒙面客突袭客舍东墙。其中六人主攻,两人压阵。值守的七名泰山弟子反应迅速,结成‘七星伏魔阵’阻敌,但来人武功诡异,三人合击竟破开阵眼,直扑主屋……”
“山阴先生何时出手?”崔浩打断。
“就在主屋门破刹那。”杜慎声音压低,“据内线描述,当时未见山阴先生现身,只听屋内传来一声叹息。随即,那六名攻入院中的蒙面客同时身形一滞,如陷泥沼。其中三人手中兵刃脱手,两人膝弯发软跪地,为首那人最是凶悍,硬挺着向前冲了三步,口鼻忽然涌出黑血,倒地抽搐。”
崔浩眼中精光一闪:“隔空伤敌,无形无相……果然是道门秘术里的‘地缚’之术。山阴这老道,修为又精进了。”
“正是。”杜慎继续道,“院外压阵的两人见势不妙,当即后撤。其中一人轻功极高,踏雪无痕,转眼已至十丈外。但另一人……”
“如何?”
“另一人似是心有不甘,回头望了一眼。”杜慎语气凝重,“就这一眼,让他身形慢了半分。便在这时,客舍屋檐上积雪突然塌落,正砸在他头顶。那积雪不过尺厚,却将他整个人砸得陷入雪中半截,动弹不得。”
崔浩捻须的手指一顿:“积雪?”
“是。”杜慎点头,“事后查验,那处屋檐瓦片完好,积雪本不该无故塌落。且塌落时机太过巧合,内线猜测……或是那琅琊阁姓王的小子以地脉之气扰动所致。”
阁内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噼啪作响。
崔浩缓缓靠向椅背,闭目良久,方睁眼道:“俘获的,便是此人?”
“正是。泰山弟子将其拖出雪坑时,他已冻得面色青紫,却仍挣扎欲起。山阴先生从屋中走出,只在他肩头轻轻一拍,这人便瘫软如泥。”杜慎顿了顿,“押入客舍柴房后,由三名泰山弟子轮番看守。但不到一炷香时间,柴房内忽然传来闷哼。弟子破门而入时,那人已咬碎口中蜡丸,毒发身亡。临死前嘶喊了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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