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已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不止一人。脚步轻重不一,但都很快,很急。
“王公子?”院外值守弟子领头之人的声音,带着明显警惕,“方才附近似有异动,你可曾察觉?是否安好?”
王悦之深吸一口气。
推开房门时,脸上已换上恰到好处的疑惑,还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在下正在静坐调息,似乎感到地面微震,还隐约听到些呼喝碰撞之声。”他顿了顿,看向院外几名持剑弟子,“正想询问诸位,是否出了何事?”
值守弟子借廊下灯笼光看他。
衣衫整齐,神色自然,房中也无异状。领头弟子稍松口气,拱手道:“公子无事便好。想必是宵小之辈潜入后山弄出的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同伴,“我等这便加派人手搜查,公子还请安心在房内休息,切勿随意走动。”
言语客气,但意思明白——“护卫”之意更浓,实则看管更密。
王悦之点了点头,返身关门。
背脊紧靠冰凉门板,直到此时,才敢长长地、无声地舒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紧握的拳缓缓松开,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一片。
方才那短短片刻,当真是生死一线。
若非《中景经·地脉篇》残文带来的土行法诀感悟…若非两派邪魔彼此忌惮…
他走到榻边,盘膝坐下。
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对《中景经·地脉篇》残文的反复回忆咀嚼。那些艰深古奥的文字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像是刻在骨子里。
体内《黄庭》真气随那玄奥土行口诀缓缓运转。
起初有些滞涩。毕竟只是残篇,毕竟刚领悟不久。但渐渐地,一丝丝微不可察却真实不虚的醇和土气自足底涌泉穴渗入,流转百骸经脉。
像干涸的土地遇上春雨。
消耗的元气慢慢滋养,墨咒残余的影响被那沉厚的地气一点点化解。躁动的心神,在这奇妙的感应中渐渐沉静、通透。
他“看见”了——不是用眼睛,是用某种更深的感知。
身下这座亘古山岳,有它自己的呼吸。地脉如血管般纵横交错,灵气在其中缓慢流淌。而自己此刻,像一棵刚刚扎根的树,根须试探着探入大地深处,汲取那浑厚沉凝的力量。
院外的搜索声渐渐远了。
夜色重归寂静。
但王悦之知道,这寂静只是表象。暗流已在泰山之下涌动,今夜之后,一切都会不同。
***
紫霄殿内,灯火通明。
白惨惨的长明灯把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却照不散那股压抑沉重的气氛。
冲虚道长坐于主位,手捻长须,面色沉静如水。但那双眼——那双平日里温和如春水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像两口古井。
下方,左凌风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惫懒模样。他斜靠在椅背上,道袍松松垮垮,头发也有些乱,像是刚从被窝里被拽起来。
几位长老或坐或立。有的眉头紧锁,有的面有怒色,有的忧心忡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感,像是拉满的弓弦。
一名巡山弟子小头目躬身立于殿中,额角有汗。
“…启禀掌门,各位长老!”他语气急促,声音在空旷大殿里回荡,“约莫半炷香前,多处巡逻弟子回报,察觉后山日观峰附近及靠近客舍区域的竹林一带有异常气息波动,及短暂疑似交手的迹象!”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
“等弟子们赶至现场时,除发现一块碎裂青石和残留驳杂气息外,并未发现任何人踪…”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羞愧和不安,“对方身法极高,隐匿功夫极为了得,疑似…疑似有外人潜入玉皇顶核心区域…”
殿内安静了一瞬。
然后“轰”地一声,像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一位红脸长老拍案而起,须发皆张,“玉皇顶乃泰山禁地,竟让宵小如入无人之境!巡山弟子是干什么吃的!”
“那气息驳杂…”另一位瘦长老沉吟道,“能潜入核心区域而不被发现,绝非寻常之辈。九幽道?五斗米教?还是…”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
左凌风耷拉着的眼皮下,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王老弟啊王老弟,你这现学现卖,动静搞得…可真是不小。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腰间那只仿佛永远喝不空的朱红酒葫芦,指尖隐隐传来熟悉的温润触感。
“凌风”冲虚道长的声音忽然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道,“你今夜一直在客舍附近值守,可曾察觉什么异常?”
所有目光齐刷刷看向左凌风。
左凌风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才慢吞吞道:“回掌门,弟子…弟子确实一直在附近。”他挠挠头,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但除了半夜风大,吹得竹林哗哗响,没见到什么可疑人影啊…”
“那地面震动呢?”红脸长老追问,“多名弟子都感到地面微震!”
“这个嘛…”左凌风眨眨眼,“弟子倒是感觉到了。还以为是地龙翻身呢,正想着要不要跑,结果又没了动静。”他摊摊手,“兴许…真是地龙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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