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洒落泰山,驱散了夜的寒意与凝露,将连绵山峦染上一层淡金。林间鸟雀啁啾,显得生机勃勃,仿佛昨夜那沉郁的杀机与暗涌的波澜,都随着黑暗一同消弭无形。王悦之摸了摸腰间那只沉甸甸的朱红酒葫芦,“泰山雷”三字似乎还残留着左凌风赠予时的那份豪迈与暖意,在这清冷的山晨,带来一丝无形的慰藉与鼓舞。
山阴先生并无急于探索那面“暗藏玄机”山壁的迹象。用罢简单的朝食,他便吩咐阿竹驾起马车,再次于后山那错综复杂、人迹罕至的小径间兜转起来。时而在溪流旁驻足片刻,观水势湍缓;时而在林深处停下,听风过松涛。王悦之默然相随,心知这看似闲庭信步的举动,实则是老先生在行那“反追踪”与“再确认”之事,既要甩开可能存在的尾巴,亦要凭其神鬼莫测的洞察力,最后勘定昨日感应的真伪虚实。
直至日头偏过中天,阳光最为炽烈饱满,将山林间最后一缕残雾也蒸发殆尽,视野一片清明透彻之时,那辆青篷马车才如同识途老马般,悄然再度驶近昨日那面平凡得近乎枯燥的山壁。
近前细观,这山壁在朗朗白日下更显其貌不扬。岩石是泰山最常见的灰黑颜色,饱经风霜,爬满了深绿与灰白的苔藓,与周遭山体浑然一体,莫说是门户,就连一条像样的石缝也难以寻觅。若非山阴先生昨日以神乎其技的手段点破玄机,王悦之自忖,即便自己在此徘徊终日,也只会当其是泰山亿万岩石中最寻常的一块,绝不会投以第二瞥。
山阴先生撩袍下车,步履沉缓,绕着这面死寂的山壁徐徐走了三圈。他时而俯下身,枯瘦的手指轻轻触摸岩石冰冷粗糙的表面,仿佛在阅读其上无形的文字;时而侧过头,将耳廓近乎贴上石壁,凝神细听那山腹深处可能传来的、微不可闻的脉动;时而又从地上抓起一把混合着碎石与腐殖质的泥土,在指间缓缓捻动,感受其中的干湿与成分。他那专注的神情,不似在探寻什么惊天秘宝的入口,倒更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农,在自家田垄间审视土壤的墒情与地力。
王悦之静立一旁,亦学着他的样子,将自身神识如蛛网般缓缓铺开,小心翼翼地向山壁深处探去。初时只觉一片沉滞,如古井无波。但当他摒弃杂念,心神臻至空明之境时,那丝极其微弱、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灵性波动,再次被他捕捉到。这波动并非持续不断,而是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带着一种古老而悠长的节奏,与他心口墨咒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温热感,隐隐呼应,形成一种奇妙的共鸣。
“果然在此。”山阴先生忽然停住脚步,目光如电,倏地锁定在山壁底部一处被茂密虬结的深绿色藤蔓彻底覆盖的区域。他微微颔首,示意阿竹上前。
阿竹一言不发,反手自腰间抽出一柄寒气森森的短刀。刀光闪动间,那些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岁、纠缠如网的藤蔓被齐根切断,簌簌落下。藤蔓之后,并非预料中光滑的石壁,而是堆积着大量风化严重的碎石和不知积累了多少层的枯枝烂叶,厚厚实实,看上去完全像是历次山体滑落自然形成的堆积物,毫无人工痕迹。
“清理掉。”山阴先生言简意赅。
阿竹应声而动,默不作声地开始清理。他动作迅捷而精准,力大却不显莽撞,或搬或撬,或铲或拨,大块的碎石被移开,淤积的泥土被铲平。王悦之见状,也挽起袖子上前帮忙。两人合力之下,表层杂物很快被清除殆尽。
随着掩盖物去除,下方赫然露出了与周围天然岩石截然不同的景象!那是一片相对平整的石面,明显经过人工斧凿打磨,只是年代实在过于久远,石质表面已与山体风化得几乎一致,若非仔细分辨,绝难察觉。而在这片平整石面的正中央,并非预想中的门扉或洞口,而是深深镌刻着一幅直径约莫三尺的圆形浮雕!
浮雕的内容并非寻常可见的龙虎祥瑞、仙草灵芝,而是一幅结构繁复、意蕴深奥的星象图谱!中央位置,北斗七星勺状排列,熠熠生辉,虽只是石刻,却自有神韵。周围环绕着二十八宿星官,各具形态,或如苍龙盘绕,或如白虎扑击,或如朱雀展翅,或如玄武蛰伏。星官之间,以纤细而流畅的线条相互勾连,勾勒出种种玄奥莫测的星座图案。虽因千年风雨侵蚀,许多细微处已然模糊难辨,但整体的宏大格局与磅礴气势,仍可清晰感受。更令人惊奇的是,星图的外围,还刻着一圈八卦符号,但其排列顺序却不是常见的先天八卦或后天八卦,而是一种更为古老、甚至带着几分蛮荒气息的奇特组合,暗合某种难以言喻的至理。
“这是……古星图?”王悦之忍不住低呼出声,他潜心研习《天文训》,对星象之学颇有涉猎,一眼便认出这图中一些星官的位置与命名,与现今流传的星图体系略有差异,似乎更接近上古遗风,透着一股原始的、神秘的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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