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魏军哨探飞报入帐。尉元闻报,披甲持矛,大步出营,登高望远。只见南军阵容看似严整,但士卒衣甲略显杂乱,步伐也不甚齐整,分明是一群未经战阵的新兵。
“哈哈,萧道成无人可用矣!竟派此等乌合之众前来送死!”尉元大笑,再不疑虑,翻身上马,厉声喝道:“儿郎们,随我出击,碾碎这些南蛮子!”
营门大开,早已按捺不住的北魏铁骑如潮水般涌出。万马奔腾,大地震颤,蹄声如雷,直扑鹰嘴滩。
两军相接,陈瞻依计行事,稍作抵抗便佯装不支,率军向后溃退。宋军丢弃旌旗、锣鼓、粮袋,甚至将一些破旧的兵甲也胡乱抛洒,场面极度混乱。
“追!休要放走一人!”尉元见南军如此不堪一击,心中狂喜,长矛前指,麾下铁骑纵情追赶。鲜卑骑士们挥舞着弯刀,呼啸着收割那些“溃逃”的宋兵性命,鲜血染红了淮水南岸的滩涂。
陈瞻且战且退,眼角余光扫见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卒,心如刀割,却牢记军令,不断将尉元的大军向落马坡方向引去。沿途的“溃败”景象,愈发助长了尉元及其部众的骄气,认为胜利唾手可得。
“大将军,前方地势险要,恐有埋伏!”那名持重的将领再次提醒。
尉元杀得性起,望着前方“狼狈逃窜”的宋军背影,不屑道:“埋伏?南人若有伏兵,何至让这些新兵蛋子前来送死?一鼓作气,冲过去,全歼他们!”他坚信这是萧道成兵力不足、指挥失当的表现。
北魏铁骑滚滚向前,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一头扎进了落马坡那狭窄的入口。
就在尉元前锋部队尽数入谷,中军也已进入大半之际,突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冲云霄,在薄暮的天空中炸开一团醒目的红色焰火!
紧接着,仿佛地动山摇!
落马坡两侧的山林之中,战鼓声震天动地,无数宋军旗帜瞬间竖起,迎风招展!“杀!” “休走了尉元!”
褚锋、王广之二将伏兵尽出!刹那间,箭如飞蝗,密如骤雨,挟带着熊熊火焰,覆盖了谷中的北魏骑兵!火箭钉在皮甲、马鞍、枯草之上,迅速引燃,谷中顿时陷入一片火海!战马受惊,嘶鸣乱窜,互相冲撞践踏,北魏军阵大乱!
“不好!中计了!”尉元脸色剧变,这才如梦初醒,急令后军变前军,试图退出谷口。
然而为时已晚!谷口处,陈瞻率领残存的诱饵部队猛然回身,用早已准备好的拒马、鹿角死死封住了退路!虽然兵力薄弱,却凭借地利,硬生生挡住了北魏军的突围。
“放滚木礌石!”褚锋在山坡上大喝。
巨大的圆木和石块沿着陡坡轰隆隆滚下,砸得谷中魏军人仰马翻,死伤惨重。火借风势,越烧越旺,浓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整个落马坡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和屠场。
尉元挥舞长矛,左冲右突,浑身浴血,状若疯虎,连挑十余名试图靠近的宋军士卒,口中狂呼:“萧道成!卑鄙小人!可敢与某决一死战!”
他的勇武确实惊人,但在大军陷入重围,指挥失灵的情况下,个人的勇力已难挽狂澜。乱军之中,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正中其坐骑眼睛。战马悲嘶一声,人立而起,将尉元掀落马下。
未等他爬起,四周的宋军士卒一拥而上……
主将战死,消息如同瘟疫般在陷入绝境的北魏军中蔓延。本就混乱的军队彻底失去了斗志,哭喊声、求饶声、马嘶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此时,萧道成亲率主力大军,从侧翼杀出,如同摧枯拉朽般击溃了留守谷外、试图接应的少量魏军,彻底完成了合围。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照着淮水南岸这片修罗场。落马坡内,尸横遍野,焦臭刺鼻,缴械投降的北魏士卒垂头丧气,排成长列。
萧道成在众将簇拥下,策马立于坡顶,俯瞰着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风吹动他染血的征袍,猎猎作响。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丝凝重。此战虽胜,斩敌逾万,俘获无算,更阵斩北魏名将尉元,足以震动天下。但他深知,这只是开始。北魏皇帝拓跋濬的主力尚在途中,阮佃夫等朝中奸佞的掣肘犹在,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传令全军,打捞落水魏卒,妥善安置俘虏,救治双方伤兵。收敛尉元将军尸身,以礼厚葬。”萧道成沉声下令,展现出一代名将的气度与胸怀。
“将军,捷报如何书写?”陈瞻上前请示,脸上带着兴奋。
萧道成略一沉吟,道:“如实禀报即可。重点言明我军将士用命,上下一心,方有此胜。至于朝中……”他顿了顿,“不必多言。”
他遥望北方,平城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尉元之死,如同斩断了拓跋濬一臂,必引其滔天之怒。接下来的战事,将更加残酷。
淮水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大江南北。南朝上下,为之振奋,一扫多年颓气。建康城内,更是万人空巷,士民欢庆,仿佛故土收复已在旦夕之间。捷报传入宫闱,病榻上的刘彧竟激动得挣扎坐起,蜡黄的脸上泛起亢奋的红光,连声称赞萧道成乃“国之柱石”,当即下诏犒赏三军,并催促萧道成乘胜进军,扩大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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