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收兵!”尉元审时度势,下令暂缓攻势。今日虽未能一举突破防线,但宋军伤亡惨重,实力大损,目的已基本达到。他需要重新调整部署,准备下一次更致命的打击。
惨烈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淮水南岸,尸横遍野,硝烟弥漫,伤兵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夕阳的余晖映照在这片修罗场上,显得格外凄艳。
萧道成疲惫地按着剑柄,望着退去的魏军,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他深知,这仅仅是此番战役的开始。尉元的主力未受重创,而宋军的元气却在一次次内耗和外战中不断流失。
“清点伤亡,加固工事,救治伤员。”他沉声下令,声音沙哑。
远处,臧寅率领的船队正在靠岸,与岸上的宋军汇合。两支同样饱经创伤的部队,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完成了一次悲壮的会师。
淮水前线血战方歇,尸骨未寒,建康城内的台城深处,却已是另一番景象。
阮佃夫志得意满地踱步于华林园精致的回廊之中,身旁跟着亦步亦趋的王道隆。淮水战事的惨烈和宋军的巨大伤亡,通过他们自己的渠道早已悉数掌握,但这并未引起他们的丝毫忧虑,反而成了他们进一步揽权的筹码。
“道隆兄,你看,萧道成虽勉强守住了防线,然士卒折损近半,军械耗损无数,已是强弩之末。”阮佃夫阴恻恻地笑着,“此番,他若再向朝廷索要粮饷兵员,陛下还会如从前般轻易允准吗?”
王道隆会意,谄媚地附和:“阮公高见!陛下经王景文之事,对这帮武将更是猜忌日深。萧道成拥兵淮上,屡次‘忤逆’圣意,陛下心中岂无芥蒂?正好借此战损惨重之机,或可…稍抑其权柄?”
“抑其权柄?”阮佃夫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光是抑其权柄,未免太便宜他了。那沈攸之的北府残部居然被萧道成重新整编成了一个什么忠义营,竟敢擅自出战,虽有小功,然无令而动,此风绝不可长!还有那褚锋、陈瞻,据说战前曾秘密离营,行踪诡秘,焉知不是与萧道成图谋不轨?”
他压低声音:“待陛下召见,你我便如此奏报:萧道成御下不严,致使伤亡惨重,有负圣恩;其麾下将领擅离职守,恐有异心。当遣心腹重臣,前往淮上‘劳军’,实则…监军夺权!若能寻得错处,一举拿下萧道成,则内外兵权,尽入我手!”
王道隆眼睛一亮,连声称妙。
然而,阮佃夫的野心远不止于此。他深知,仅靠宫廷权术和皇帝的宠信,根基终不稳固。他需要更强大、更隐秘的力量。回到自己那座引水为渠、极尽奢华的府邸后,阮佃夫屏退左右,独自走入一间墙壁夹层后的暗室。暗室内并无华丽陈设,只有一张香案,案上供奉的并非神佛,而是一尊造型诡异、非道非释的漆黑神像,神像面目模糊,周身却缠绕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阮佃夫取出一枚散发着淡淡腥气的黑色线香,点燃后插入香炉。烟气缭绕,并不上升,反而丝丝缕缕地被那漆黑神像吸入。他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脸上露出一丝迷醉与贪婪。
“力量…还需要更多的力量…”他喃喃自语,“萧道成…王氏…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虫子…都需要彻底清扫…”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从被捣毁的栖霞精舍中重伤逃遁的身影——吴泰。官府海捕文书早已下发,但他却暗中动用了自己的力量,抹去了一些关键线索。
“吴泰…你现在何处?你承诺的‘圣主’之力,何时才能真正为我所用?”阮佃夫对着那尊诡异神像低语,仿佛在隔空呼唤。他已耗费巨资巨力和无数心血暗中支持了吴泰和他背后的势力,如今栖霞精舍虽毁,但他坚信那股诡异的力量并未消失,吴泰也一定还活着,在某个阴影角落里舔舐伤口,等待反扑。他需要找到他,或者,等他主动联系自己。这是一步险棋,但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亦甘愿与邪魔共舞。
烟气渐散,阮佃夫睁开眼,眼神变得更加阴鸷。他离开暗室,恢复了那副权倾朝野的从容姿态,但心底对那股隐藏力量的渴望与追寻,却愈发炽烈。
与此同时,琅琊王氏府邸。
王靖之并未入睡。他站在书房的暗室中,面前摊开着几封刚刚由死士冒死带回的密信。信来自青州、徐州等地的几位实力派坞堡主和隐世的豪强。内容大同小异,均对王景文之死表示愤慨,对朝廷失望,愿意暗中响应王氏的号召,积蓄力量,但也都提到了现实的困难:北魏驻军监视严密,自身粮草军械不足,希望王氏能提供更多实质性的支持。
王靖之眉头紧锁。王氏虽底蕴深厚,但要支撑北地大规模的暗中活动,财力物力也是巨大考验,且运输渠道风险极高。他沉思良久,提笔回信,一方面承诺会设法通过海路等隐秘渠道输送部分紧缺物资,另一方面,则着重强调“结寨联保,互通声气,以待天时”的策略,建议他们先以小股精锐,袭扰魏军后勤,锻炼队伍,不必急于正面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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