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瓦砾和断裂的木梁之间,隐约可见已经干涸发黑、粘稠的斑斑血迹,以及一些来不及收殓的、残缺不全的肢体,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漫山遍野、迎风狂舞的血盟旌旗!
那些浸透了不知何种朱砂、猩红刺眼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的布幡,如同招魂的幡子,在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腥风中猎猎作响,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几乎每一面旗帜之下,都倒伏着身穿蓝白道袍的大旗门弟子尸体,他们姿态各异,或扑、或仰、或蜷缩,显然在生命最后一刻经历了无比惨烈的搏杀。
汩汩的鲜血甚至汇聚成了细小的溪流,沿着青石台阶的缝隙缓缓流淌,将原本青灰色的石阶染成了一片惊心动魄的、黏腻的暗红色。
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主峰广场——那片由汉白玉铺就、平日弟子们练剑修心的剑坪。
那里,零星而顽抗的战斗仍在继续,但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已是明显的、无可挽回的败局。
“结阵!守住阵心!一步不退!”一声苍老却带着决绝死意的怒吼,从剑坪中心传来,压过了杂乱的厮杀声。
只见首席长老穆云峰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他惯穿的玄色道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凝固后变得沉重而暗红,又被新的鲜血染湿。
他左臂袖管空荡,齐肩而断,露出的半截臂骨惨白,上面甚至还挂着些许碎肉,右手却依然如同铁钳般,死死握着一柄灵光已然黯淡、剑身布满缺口的长剑,奋力挥动,勉强荡开三道袭来的、带着污秽血色的光芒。
他身边,仅存的一千多名大旗门弟子,几乎人人带伤,衣衫褴褛,他们背靠着背,喘息着,组成一个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的圆阵,凭借着最后的本能和意志,做着徒劳却悲壮的抵抗。
就在穆云峰剑锋回转,灵力迸发,格开正面一道凶狠攻击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柄阴毒诡异、如同蛇信般吞吐不定的软剑,如同蛰伏在阴影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他视线死角、肋下那因奋力挥剑而露出的微小防御空档钻出!
角度刁钻,时机狠辣!
持剑的红衣人脸上带着残忍而得意的狞笑,咧开的嘴里牙齿都似乎染着血,嘶声道:“老狗,骨头还挺硬!挺能熬啊!该上路了,送你下去见你的列祖列宗!”
“大长老!小心!”不远处的丹堂长老目眦欲裂,嘶声狂吼。
他想要冲过去救援,身形刚动,却被三名配合默契的血盟修士用带着倒钩、闪烁着幽光的锁链死死缠住了双腿脚踝,倒钩深深刺入血肉,令他动弹不得,只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绝望悲呼。
他,以及周围无数注意到这一幕的大旗门弟子,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淬着幽蓝寒光的软剑剑尖,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轻易地刺穿了穆云峰那早已稀薄黯淡的护体罡气,从他后背脊骨缝隙间透入,前胸心脏位置透出三寸闪着寒光的锋锐剑尖!
一溜殷红滚烫的血珠,顺着那冰冷锋利的剑尖被急速抽出的动作带出,在残阳如血、映照得天地一片凄红的余晖映照下。
那串血珠竟像极了世间最名贵却又瞬间破碎的玛瑙珠子,划出一道凄美而绝望的弧线,最终无力地滴落在被鲜血和尘土混合的泥泞之中,悄无声息。
“大长老——!”一个距离最近的年轻弟子看到这穿心一幕,声嘶力竭地哭喊出来,声音扭曲变形,手中的长剑因为极度的悲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几乎握持不住。
“您千万不要抛下我们啊!”一名浑身是伤、道袍被鲜血染红大半的女修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浸满同门鲜血的泥土,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地面,指节泛白,肩头剧烈耸动。
就在这绝望如同瘟疫般急速弥漫的时刻,一个浑身浴血、甚至看不清原本面容的中年男子猛地仰起头,对着被血色旌旗和硝烟遮蔽的天空,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如同孤狼泣血般、蕴含着无尽悲怆与不甘的长啸:
“大长老啊——!小子我……小子我自幼父母双亡,流离失所,如同野狗般在世间漂泊乞食,受尽世人白眼欺凌!寒冬腊月,险些冻毙街头!是您!是您当年路过坊市,心生怜悯,将我这小乞儿带回山中,赐我衣食,教我识字,拯救了我这条贱命!”
“是您带我踏上修仙之路,不嫌我资质愚钝,悟性低下,耐心传授我仙法道术,教我做人道理,明辨是非!此恩如同再造父母!今日,宗门蒙此大难,您又……又为守护宗门而……”
“小子无能!小子无用!救不了您!那就拼上这条您当年赐予的性命,为大旗门流尽最后一滴血,以此来报答您的养育授业之恩啊!狗娘养的血盟杂碎!跟爷爷我一起上路吧!”
话音未落,他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以一种彻底毁灭自身、不留丝毫余地的方式疯狂逆转、压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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