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门所在的栖霞峰,与西方赤霄宗相隔一百三十里苍茫云海。
这段距离对于平日御剑遨游、餐霞饮露的修真者而言,本该是半日悠闲的云程,可赏流云变幻,可观山河壮丽,亦可与同道中人论道品茗,转瞬即至,惬意非常。
然而此刻,在宗门危在旦夕、那代表最高紧急等级的赤红色求救焰火急促光芒的催促下,这一段往日悠闲的云路,却成了生死时速的煎熬。
每一息,都仿佛在烈火上灼烤,漫长得令人窒息。
吴天一言不发,御剑飞在最前。
他身形挺拔如松,但那身朴素的青衫在极限速度带来的恐怖疾风中猎猎狂舞,布料被拉扯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形的巨力撕裂成碎片。
他眉峰紧锁如川,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不断穿透前方翻涌的云气,又不时焦灼地回望身后那片紧紧跟随、绵延不绝的流光——那是倾巢而出的大旗门最后的力量,是所有希望的寄托。
宗主赵青云须发皆白,此刻却在狂风中肆意飞扬,如同乱草。
这位原本仙风道骨、面容红润的老者,此刻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刻满了无法掩饰的焦虑与钻心的痛楚。
那浑浊的眼眸中映照着求救焰火的残光,更添几分绝望,仿佛在这短短片刻间,又被无情岁月抽走了几十年的寿元,显得愈发苍老憔悴。
他身后,一百余名精英弟子组成的飞行剑阵紧紧跟随,所有人的衣袂都在极限速度下被拉成笔直的线,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他们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催发,光芒连成一片,璀璨夺目,却又带着一种一去不返的悲壮,如同划过天际、即将燃尽自己的彗星群。
时间在极致的焦灼中一分一秒流逝,仿佛沙漏中的细沙,每一粒都沉重无比。
终于,在将近一炷香近乎亡命的飞驰后,栖霞峰那熟悉的、如同青鸾展翅般的轮廓,隐隐约约地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然而,尚未真正临近,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便已随风扑面而来!
那是血腥气,浓郁得化不开,夹杂着木材、肉体燃烧后的焦糊恶臭,还有各种法术残留的诡异气息。
紧接着,跃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远归之人心胆俱裂,惊愕当场,如坠冰窟!
赵青云身形猛地一个踉跄,剧烈一颤,脚下飞剑光华乱闪,几乎要从空中栽落。
他干枯的手指颤抖地指向下方,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惊呼:“不好!护宗大阵……金刚琉璃罩……被、被破了!天亡我大旗门吗?!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只见那守护了栖霞峰千年、号称“万法不侵、固若金汤”的护宗大阵“金刚琉璃罩”,已彻底崩碎,名存实亡。
原本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倒扣琉璃碗般笼罩整座山峰、日夜不息流转着七彩霞光、氤氲着灵韵的巨型光幕。
此刻如同被太古神人手持巨锤狠狠砸碎的琉璃盏,光华黯淡近乎熄灭。无数能量构成的碎片正从空中片片剥落、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发出细微而密集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哀鸣。
主阵眼处,那高达三丈、镌刻着无数玄奥符文、被视为宗门根基之一的镇山石,已然从中间裂成两半,断面狰狞。
残余的灵力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在那些可怕的裂痕间明灭不定,跳跃着,挣扎着,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无力的告别。
护山大阵被强行击破带来的恐怖反噬能量尚未完全平息,导致整座山峰都在微微颤抖,不时有山石从崖壁滚落,发出隆隆回响。
空气中弥漫着法术轰击后的焦土味、千年木材燃烧的呛人烟味,以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浓郁到几乎形成实质的血腥气味。
它们混合、发酵,形成一股死亡与毁灭交织的绝望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北、北斗五行阵……也…也破了!”赵青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血沫。
这位执掌宗门两百年的老人踉跄着在飞剑上踏前半步,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发出咯咯声响,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刺出殷红。
他身后,传来弟子们无法抑制的、压抑到了极点的抽泣声。有人看到昔日家园沦为如此惨状,已是泪流满面,低声啜泣,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眼前的栖霞峰,哪里还有半分往日仙山福地、钟灵毓秀的模样?
那片由祖师爷亲手栽种、蕴含灵气的千年铁木林,此刻成片倒伏,断口处焦黑扭曲,还兀自跳跃着一些幽蓝色、未曾熄灭的诡异雷火,发出噼啪轻响。
焦黑的树干上,布满了各种法术爆炸、利器劈砍留下的深刻痕迹,触目惊心。
依山势巧妙修建、与自然融为一体、飞檐斗拱的三十六座亭台楼阁,此刻大多已化作断壁残垣,只剩残骸。
昔日精美的雕梁画栋沦为焦土和碎木,光洁的白玉廊柱上剑痕深可见骨,如同美人脸上的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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