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与左司马府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截然不同,位于新郑城中心的大将军府,此刻正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压抑之中。
府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然而,无论是回廊上站岗的甲士,还是庭院中巡逻的护卫,每个人都屏息凝神,连脚步声都放到了最轻,仿佛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猛虎。
他们都知道,他们的主人,权倾韩国、能止小儿夜啼的大将军姬无夜,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非常不好。
密室之内。
没有点一盏灯,唯一的光源,来自墙角处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铜盆。
跳动的火光,将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男人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扭曲拉长,如同一尊择人而噬的恶鬼。
姬无夜背负着双手,站在火盆前,他那张素来布满狰狞与威严的脸庞,此刻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在他的脚下,一只上好的青铜酒爵,已经被捏得变了形,静静地躺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
密室的阴影处,还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黑衣人,他是负责与左司马刘意联络的探子,刚刚将那个堪称惊悚的消息,一字不漏地禀报了上来。
“废物!一群废物!”
许久的沉默之后,姬无夜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七个火雨山庄的精锐杀手,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甚至……被人屠戮殆尽,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那个刘意,更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本将军给他机会,让他借刀杀人,他倒好,刀没递出去,先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跪在地上的探子,头埋得更低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知道,将军的怒火,一旦爆发,便需要用鲜血来平息。
姬无夜在密室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咯作响,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暴虐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惊疑。
一个神秘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守卫森严的司马府,杀了人,带走了他预定好的“礼物”,还把左司马刘意吓得当场上书请罪?
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
新郑城内,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位过江猛龙?
不对……
姬无夜的脚步,猛地一顿。
一个名字,如同鬼魅般,从他的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虬龙君,江昆!
那个在国宴之上,视韩王如无物,视他如空气的秦国使臣!
那个仅凭传闻,便在秦韩边境,以一人之势,吓退三千甲士的……怪物!
除了他,还能有谁?!
当这个名字与今夜的血案联系在一起时,姬无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那满腔的怒火,竟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忌惮与……恐惧!
他可以不把韩王放在眼里,可以视满朝文武为猪狗。
但面对那个深不可测的秦使,他不敢!
那是一种野兽面对更高级别的掠食者时,最原始的直觉。
直接去找他的麻烦?
姬无夜几乎是瞬间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就这么算了?
他姬无夜的脸面,往哪里搁?
他精心布下的局,就这么被人轻描淡写地破了,他看上的女人,就这么被人堂而皇之地抢了,他若是不做点什么,明天整个新郑城的权贵,都会在背后嘲笑他是个连女人都护不住的软蛋!
“该死!该死!!”
姬无夜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强烈的屈辱感与无处发泄的怒火,在他胸中疯狂地冲撞,让他那张本就狰狞的脸庞,变得愈发扭曲。
他不敢动那只猛虎,难道还不敢动一下猛虎身边的小猫吗?
忽然,国宴上的那一幕,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个嚣张的秦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根龙簪,插在了红莲公主的发髻上。
而那位向来刁蛮任性,备受韩王宠爱的公主殿下,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脸红了?
对!
红莲公主!
姬无夜的眼中,骤然闪过一抹阴狠毒辣的光芒。
一个自认为绝妙的计划,在他那被愤怒与嫉妒冲昏的头脑中,迅速成型。
那个江昆,不是对红莲公主有意思吗?
那位公主,不也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吗?
很好!
他动不了你江昆,难道还动不了一个小小的公主?
只要将红莲公主控制在手里,就等于捏住了那个秦使的一条软肋!
到时候,他不仅可以逼迫对方交出弄玉,一雪前耻,甚至还能以此为要挟,从那个秦使身上,榨取更多的好处!
更重要的是,红莲是韩王最疼爱的女儿。
动了她,就等于是在狠狠地抽打韩王的脸,可以进一步巩固自己在朝堂之上的绝对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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