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归座时,论道厅内凝滞的空气终于松动了几分,案上燃着的檀香也似轻快了些,袅袅烟气斜斜飘向窗棂。镇煞派几名年轻弟子眉宇间仍拧着专精至上的执拗,西侧一名青衣弟子侧过脸,对着身旁同伴低声嘀咕:历史典故终究是陈年旧账,实战中术法驳杂反要分心耗神。话音刚落,北侧席位上,陈墨已执着那枚紫竹卦盘缓缓站起,卦盘边缘的八卦符号被晨光浸得透亮,裹着一层经年摩挲出的温润包浆。
他身形清瘦却挺拔,素色道袍的袖口沾着几点暗红朱砂痕迹,沉声道:这位师兄所言,晚辈倒有一桩近事想与诸位分享。目光扫过全场时,与东侧的苏衍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城西那桩孩童失踪案,正是他们三人首次联手破局的契机,如今想来仍历历在目。
周鹤抬眸看向他,指尖已停止敲击案上的《镇煞宗师传》。先前林玥的前朝案例已让他内心起了波澜,此刻听闻二字,便知是更贴近当下的佐证,遂微微颔首:陈小友但讲无妨。他掌心的金光早已敛去,眼神中除了威严,多了几分审慎的倾听之意。
陈墨将卦盘轻放在案上,指尖精准点向震卦方位:三个月前,城西张家那名七岁孩童去后山采桑,直至日暮仍未归家。其父母急得团团转,寻到玄门协会时,恰逢林师姐在整理城西地脉图,我便与她一同前往探查。我以三枚乾隆古钱为引,连卜三次,每次卦象皆合,得出震位有木,木下藏人的判词。
李默点头:震位属木,判词精准。镇煞派弟子追问:既有判词,为何不直接寻东方有木之处?陈墨苦笑:城西东方是数里东山坡,杂木丛生,逐木搜寻必误时机。多亏林师姐以罗盘测地脉,指认东山坡老槐树下气脉凝聚,有孩童气息,我们一去便找到了线索。
论道厅内响起细碎的议论声,一名梳着双髻的年轻女弟子好奇地探了探身:气脉凝聚便能断定是藏了人?林玥适时起身补充,指尖点向自己罗盘上的气脉刻度:孩童阳气虽弱,但被困时心生惶恐,纯阳之气会与周遭草木、地脉交融,形成一种独特的稚阳气场。那老槐树根系盘结如网,恰好构成天然的气脉旋涡,将这股稚阳气场牢牢困住不散。我以罗盘测到的,正是这种混杂着孩童气息的脉气波动。她的声音清越,与陈墨的沉稳叙述相得益彰,让在场众人愈发清晰地勾勒出当时的紧急场景。
陈墨接话:赶到老槐树下,果然在藤蔓遮掩的树洞里找到受惊的孩童。他举起卦盘,晨光透过太极图投下光影:易理是根,卜筮测吉凶、堪舆定方位、镇煞驱邪祟皆是枝桠,只留一枝,何以抗狂风?
他缓步走到厅中,指尖依次点过卦盘上的乾、坤、震、巽四卦,卦面随之泛起细微的灵光:乾为天,坤为地,卜筮观天地之变以测吉凶;震为雷,巽为风,堪舆察风雷之势以定方位;而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镇煞则借山水泽火之性以驱邪祟。看似三门术法各有侧重,实则皆源于《周易》的阴阳消长之理。陈墨忽然将卦盘转向周鹤,语气带着晚辈的敬重却不失坚定,周长老的金光咒乃镇煞派至宝,阳刚炽烈,驱邪如焚薪燎原,晚辈素来敬佩。可晚辈斗胆一问,若遇邪祟隐匿于地脉深处,不知其确切方位;或邪祟只在特定时辰现身,难测其活动时机,纵有金光咒之威,又如何精准破煞,避免灵气空耗?
论道厅瞬间落针可闻,众人目光齐刷刷齐聚周鹤身上。他眉头微蹙,指节轻敲桌面,敲击声无节律,却藏着翻涌的内心波澜——陈墨的话,恰好戳中了他二十年前的一桩憾事:当年清剿一处古墓煞祟,便是因不知主棺确切位置,他与弟子们耗尽大半灵气才勉强破局,三名得力弟子还遭煞气反噬,落下了常年畏寒的病根。
周鹤抬眼时,眼神中的执拗已淡了许多,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依你之见,当如何兼顾专精与融合?这一问,便意味着他已不再全盘否定融合之说,镇煞派弟子们皆是一愣,随即纷纷竖起耳朵。
陈墨拱手:晚辈以为,专精是立派之本,融合是应变之术。卜筮精卦象、堪舆精地脉、镇煞精驱邪,此为;遇困局时,卜者定时机、堪舆定方位、镇煞施手段,此为。守本不通变如守粮不知烹饪,通变无本如无舵之舟。
他转身指向苏衍,补充道:此次步行街藤根煞局,苏师兄若不精于坎水术,便无法引水源激显气眼;林师姐若不精于堪舆,便无法锁定气眼位置;我若不精于卜筮,便无法算出煞气最弱的时辰。三者专精为本,融合为用,方能一击必中。苏衍闻言微微颔首,指尖摩挲着胸口的坎水玉佩,想起当时三人合力破局的场景,心中更觉陈墨所言切中要害。
东侧一名堪舆派老弟子起身:陈小友所言极是!十年前我往南疆处理蛊煞,卜筮派师弟算出兑位泽地,却因不识地貌寻了三日无果。多亏当地堪舆弟子指出是隐秘沼泽,且定位气脉紊乱的蛊巢,镇煞弟子才精准破局,否则徒增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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