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的浪潮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那股疯癫的笑劲儿过去,无边的疲惫和剧痛便如同索命的恶鬼,重新将陈平的每一寸神经都牢牢攥住。
他瘫在冰冷的骨堆上,感觉自己就像一滩烂泥,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低头看了看那只装着钟乳灵涎菇的玉盒,又抬头望了望矿道深处,那被他亲手封死的出口。
一个念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就这么回去?
一个外门弟子,接了个三百贡献点的脏活累活,回来时却丢了半条命,浑身是伤。这本身就透着古怪。
宗门里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哪个心思活络的,会把他和“钻地鼠”巢穴的异常联系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黑风山脉里的妖兽都懂。
他现在这副丹田空空、灵力全无的模样,别说遇上什么歹人,就是随便来头不开眼的野兽,都能把他当点心给吃了。
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善意和愚蠢,是找死。
陈平挣扎着,用那条完好的左臂撑起身体,目光在幽暗的洞穴里扫视。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
这鼠王的老巢,深埋地下,入口又被他堵死,短时间内,没人也应该没有妖兽会找到这里。
主意已定,他不再犹豫。
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像条受伤的野狗,一步步挪回到那具被冻成冰坨的鼠王尸体旁。
他没有灵力,但还有一把子力气和一把破地梭。
他将破地梭当成撬棍,对准了之前被鼠王撞得松动的岩壁薄弱处,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撬。
“哗啦啦”
碎石和泥土倾泻而下,彻底堵死了这条通往鼠王巢穴的狭窄通道。做完这一切,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拄着破地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幽暗的洞穴里,彻底与世隔绝。
他终于松了口气,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一屁股坐下,开始检查自己最严重的伤势,那条被鼠王利爪撕开的右臂。
伤口早已不再流血,但皮肉却翻卷着,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紫色,几条黑色的细线,如同有生命的虫子,顺着他的经脉,正缓慢地向上蔓延。
是那畜生爪子上的妖力。
这玩意儿阴毒得很,不仅阻碍伤口愈合,还在不断侵蚀他的血肉和经脉。
若不及时清除,这条胳膊就算不废,日后也别想再顺畅地运转灵力了。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那瓶只剩个底的活血化瘀膏,胡乱地抹了上去。
药膏带来的清凉感,刚一接触到那些黑色细线,就如同滚油见了冰水,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然后迅速失效。
便宜货,果然顶不住事。
陈平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没有灵力,就无法主动驱逐这股妖力。
靠身体硬抗,天知道要耗到猴年马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怀里那个冰凉的玉盒上。
钟乳灵涎菇……图鉴上说,其有温养神识、洗涤经脉之奇效。
洗涤经脉……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冒了出来。
用这等天材地宝来疗伤,是不是太……奢侈了?这玩意儿,要是拿出去足以让炼气期的修士抢破头。
可转念一想,要是命都没了,留着这宝贝给谁用?
他陈平,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干了!
他颤抖着手,打开玉盒。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瞬间让他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四株晶莹剔透的小蘑菇,静静地躺在里面,顶端那将落未落的乳白色液滴,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晕。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出舌尖,轻轻地把其中一朵吞入口中。
灵菇入口,没有想象中的味道,瞬间便化作一股清凉到极致的气流,顺着喉咙直冲天灵盖。
“轰!”
陈平的脑子里像是炸裂开来,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种更玄妙的感知。他“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看到岩壁上每一条细微的纹路,看到自己体内干涸的丹田和如同蛛网般密布的经脉。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右臂伤口处,那些如跗骨之蛆般盘踞的、狂暴而混乱的土黄色妖力。
这就是……神识?
不等他细细体会,那股清凉的气流已经分化开来,一部分滋养着他那片混沌的识海,另一部分则化作一股温润如玉的暖流,开始在他全身的经脉中缓缓流淌。
暖流所过之处,如同春风化雨。
那些盘踞在右臂的狂暴妖力,一遇到这股暖流,就像是遇到了克星的冰雪,发出不甘的嘶鸣,被迅速地消融、净化、涤荡一空。原本被堵塞的经脉,重新变得通畅,甚至比之前还要坚韧几分。
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如同泡在温泉里的舒泰感。
陈平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种温和却强大的力量,从里到外地改造、优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