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会的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高浓度酒精与纯粹喜悦混合发酵,酿成一场醉人的狂欢。
指挥大厅的主屏幕上忽然切入了周擎山司令的通讯画面。
这位戎马一生的铁血将军,面容因激动而涨红,他紧握着拳,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哽咽:
“马英昆同志!秦卫兵同志!你们……为人类文明立下了不世之功!我代表指挥部,代表所有还在奋战的同胞,谢谢你们!”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狂喜中时,秦卫兵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却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震动。
他向身边几位激动得语无伦次的院士告了个罪,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屏幕上现出龙盾局局长周爱国严肃的脸。
“报告秦总,鱼鹰已经拿下,初步审讯,对方确认了我们点火成功的信号已发出。但他只是个小角色,真正的威胁……还在暗处。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周爱国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秦卫兵因狂喜而有些发烫的头脑上。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兴奋迅速沉淀为深邃的冷静。
“我明白了,继续审,挖出他身后的一切。基地安保等级,维持最高。”
结束通讯,秦卫兵的目光扫过狂欢的人群,胜利的喜悦依旧,但多了一层沉甸甸的责任与警惕。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会场的另一端。
那里,作为最大功臣的马英昆,正被钱立群等几位审查组的老院士围着,他们脸上满是敬佩与叹服。
而在他们不远处,曾经不可一世的陈实院士,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脸色灰败,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没有人去理会他,这无声的孤立,远比任何当面的指责更为致命。
马英昆似乎察觉到了秦卫兵的注视,他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地朝着秦卫兵。
然后。
意味深长地向陈实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弧度,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十年的屈辱与执念,尽数融化在了这杯庆功的酒里。
随后,他便独自端着一杯酒,悄无声息地穿过狂欢的人群,走到了指挥大厅尽头的巨大落地舷窗前。
他神情平静地凝视着窗外,尽管那外面只有更深邃的、由合金与岩石构成的黑暗。
秦卫兵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他与几位前来敬酒的院士告罪一声,也走了过去。
“马老师,我们成功了。”秦卫兵站在他身边,声音里还带着未曾消散的兴奋,但也多了一份刚才没有的沉稳。
马英昆舔了一口杯中的啤酒,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语气平静又深邃,仿佛在陈述一个遥远的事实:“是成功了!”
“秦总,这只是我们……或者说,是人类文明,迈出的第一步。它开启了一扇门,也让我们看到了门后那条更艰险却也更壮丽的道路。”
秦卫兵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敏锐地察觉到,马老师的思绪,早已越过了眼前的胜利,抵达了某个更遥远的未知之地。结合刚才周爱国的密报,他心中一动。
“马老师,您是指?”
马英昆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你知道我们今天点火,用的燃料是什么吗?”
“氘和氚。”秦卫兵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目前全球核聚变研究的主流方案,也是写在教科书里的标准答案。
“没错,氘和氚。”马英昆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像藏着一片星空,“氘的优势很明显,它可以从海水中大量提取,成本低廉且储量近乎无限。”
“但氚是放射性元素,半衰期只有12.5年,在自然界中几乎不存在,只能通过中子轰击锂-6来制造。”
“这意味着它的生产成本极高,且本身就是一种污染源。”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马英昆的声音沉稳而清晰,精准地剖开问题的核心,“氘氚反应虽然门槛最低,但它会释放出大量高能中子。”
“这些中子不带电,无法被我们的磁场约束,会像亿万颗看不见的子弹,以每秒数万公里的速度,疯狂轰击反应堆的内壁材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卫兵心中一凛,一个冰冷的名词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材料辐照损伤。
“这意味着,”马英昆一字一顿地说,声音清晰而沉重,“无论我们用什么地球上最坚固的合金,在这种堪比宇宙射线的持续轰击下,都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像饼干一样酥脆。”
“我们的太阳,会被它自己释放的光和热快速烧穿炉膛。”
“反应堆的结构材料会迅速劣化,并变成高放射性核废料,其处理难度与危险性,比今天所有核裂变电站产生的废料加起来还要高出几个数量级。”
“这是一个技术上必然会遇到的瓶颈,一个无法绕开的诅咒。”马英昆的眼神锐利如鹰,“我们点燃了神火,但我们用来盛放神火的这个凡间的炉膛,还承受不住它的全部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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