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的香港，东兴微电子实验室。
冷白色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光线刺得人眼睛发疼。
无尘车间里，白色墙壁、白色设备、白色防尘服凑成一片晃眼的惨白，连空气都带着消毒水的冰冷味道。
苏砚（Ethan Su）穿着厚重的防尘服，一动不动地站在光刻机前。
透过面罩视窗，能清晰看见他紧锁的眉头——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滑，在防尘服内衬洇出深色的痕迹，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是陈东通过系统「全球顶尖人才招募通道」挖来的核心人物。
一年前，系统弹出的人才档案里，苏砚的名字赫然在列：麻省理工物理学博士，曾任职于贝尔实验室核心研发团队，参与过晶体管早期原型优化，独自攻克过4微米制程关键技术，却因华裔身份被排挤，无法接触核心项目。
陈东通过系统搭建的秘密渠道，横跨半个地球找到他时，苏砚正被美国公司限制出境，手里攥着未竟的3微米制程研发方案，报国无门。
“苏工，这组参数还是不对。”
年轻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焦虑，递过来的打印纸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像蚂蚁一样爬满纸面。
“光刻胶厚度偏差超0.1微米，显影时间差0.3秒，良率直接掉到30%以下……这根本没法量产。”
苏砚接过打印纸，指尖划过冰凉的纸面。
他的手指很长，关节分明，指腹因为常年操作精密仪器，带着一层薄茧，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此刻，这双手在微微发抖。
不是累的。
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
“苏博士，我是摩托罗拉半导体事业部总裁特别助理，詹姆斯·威尔逊。”
电话那头的美式英语标准流利，带着硅谷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们注意到您在贝尔实验室的杰出成果，特别是4微米制程的技术突破，以及您未公开的3微米研发手稿。摩托罗拉愿意为您提供以下条件——”
那些数字像重锤，一下下砸在苏砚心上，至今还在耳边回响。
“第一，年薪250万美元，税后。第二，硅谷帕罗奥图独栋别墅一栋，带花园和泳池。第三，半导体事业部副总裁职位，直接向总裁汇报，主管先进制程研发。第四，1500万美元期权，分三年兑现。第五，我们将为您解决美国公民身份，您的团队可全部赴美，家属享有顶级医疗资源。”
“另外，您的一双儿女可直接保送斯坦福附属中学，夫人若愿工作，可担任摩托罗拉亚太区技术顾问，年薪100万美元；若不愿，每年额外提供50万美元家庭补贴。”
“苏博士，您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不该被埋没。这个条件，足够您全家跻身美国顶层社会。”
“您有48小时考虑，我们派专机在纽约待命，随时接您签约。”
电话挂断后，苏砚在休息室坐了整整一个小时。
面前的水杯从冒热气到彻底冰凉，他一口没碰。
250万美元，税后。
还有公民身份、顶级教育资源、无限制的研发预算。
这些条件，足以让任何一个在海外受排挤的华裔科学家心动。
但苏砚想起了三个月前，陈东找到他时说的话。
“苏博士，我知道你在贝尔实验室的委屈——你的专利被挂在别人名下，你的研发成果被用来限制华人技术发展，你的才华连一张核心项目通行证都换不来。”
“来香港，我给你绝对的自主权。研发预算不设上限，设备你要什么我买什么，团队你想怎么搭就怎么搭。”
“我不要你做打工仔，我要你做开创者。我们一起建亚洲第一、世界顶尖的半导体工厂，让中国人自己的芯片，卖到全世界。”
“至于身份、待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香港的豪宅、全家的生活保障，我一次性给你配齐。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种族歧视，你的名字，会被刻在中国半导体产业的里程碑上。”
苏砚闭上眼，指尖用力捏住打印纸。
他在贝尔实验室熬了八年，从青丝熬到鬓角染霜，换来的却是“技术二等公民”的待遇。
摩托罗拉给的是富贵，是安逸，却给不了他想要的尊重，给不了他让华人技术立足世界的机会。
而陈东给的，是一个战场，一个能让他放开手脚、酣畅淋漓施展才华的战场。
“苏工？苏工？”
技术员的呼唤把他拉回现实。
苏砚深吸一口气，面罩里的空气变得燥热。
“重新调整参数。”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光刻胶厚度控制在1.2微米，正负误差0.05微米，显影时间精确到0.1秒，用我上周优化的显影液配方，再做一组测试。”
“可是苏工，这样成本会——”
“按我说的做。”
技术员愣了愣，连忙点头：“是。”
苏砚转身走出无尘车间，脱下沉重的防尘服。
里层的工装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凉风吹过，激起一阵战栗。
他走进办公室，反手关上门。
空调的嗡鸣是唯一的声响，桌上放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是前台刚送过来的——摩托罗拉的正式offer，二十页的法律条款，字字句句都写着“诱惑”。
苏砚拿起信封，指尖划过烫金的摩托罗拉标志，眼神逐渐坚定。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陈东的号码。
“陈生，摩托罗拉给我发了offer。”
电话那头传来陈东沉稳的声音：“条件很优厚？”
“是，但我想拒绝。”苏砚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我来香港，不是为了做美国公司的高级打工仔。我想做的，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半导体产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爽朗的笑声：“好！我果然没看错你。”
“今晚来我家，我们聊聊半导体产业园的规划，还有你需要的团队和设备——只要能搞出3微米制程，我给你配最好的资源。”
挂了电话，苏砚将摩托罗拉的offer扔进垃圾桶。
窗外的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战场，不在硅谷。
在香港，在东兴，在这片能让华人技术挺直腰杆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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