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排污暗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行,脚下是深及脚踝、粘腻冰冷的淤泥,每拔一次脚都伴随着“噗嗤”的恶心声响,在绝对寂静中无限放大。石壁湿滑异常,布满恶臭的苔藓和不明粘液,手扶上去立刻沾满滑腻。空气污浊不堪,浓烈的硫化氢臭味混合着血液的铁锈味、迷心丹残留的甜腥气,几乎令人窒息。
“咳咳……”薛涛压抑不住的干呕声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哭腔,“爹……哥哥……”她一手死死搀扶着昏迷的兄长,另一只手艰难地举着一颗从吴指南那里得来的、散发着微弱寒光的萤石,光芒仅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距离,更添几分幽闭的恐怖。
“省些力气,跟上。”李白的声音在前方传来,冷静依旧,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左肩的伤口在肮脏环境的刺激下隐隐作痛,但《沧海卷》的感知力已扩展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触须,探查着前方每一寸通道。体内那缕新生的“星锐”剑意雏形微微震颤,对潜在的危险散发出本能的预警。
阿依娜紧跟在李白身后,山鬼的敏锐感知在这种环境下变成了负担。无数腐败、死亡、绝望的气息如同尖针般刺探着她的神经。“李大哥……这通道,好像没有尽头……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短匕紧紧握在手中。
李白步伐未停,双眸在微光下闪烁着冷静的光芒。“通道是向下的,坡度平缓,但一直在延伸。水流声变大了,前方应该有较大的空间。小心脚下,左侧三步处有深坑。”他的指引精准无误,让队伍避开了数次险情。然而,那股萦绕不去的、被窥视的冰冷感觉,同样盘踞在他的心头。汪伦虽受创,但其手段诡谲莫测,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份寂静,更像暴风雨前的压抑。
但他们并未察觉,就在他们头顶上方,那些纵横交错、布满冷凝水珠的木质通风管道内,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窈窕身影,正如同冰壁上的灵猫般,无声无息地滑行。
吴指南指尖偶尔轻触管道壁,那些冰冷的水珠便悄然汇聚到她脚下,形成一小片可供借力的薄冰,使其移动悄无声息。她的眼神清冷如常,通过管道壁传来的细微震动和李白的《沧海卷》功法自然散发出的、与周遭水汽的独特共鸣,牢牢锁定着三人的方位。
她之所以悄然尾随,而非同行,正是出于其谨慎的性格与战术考量:明处的保护者反而容易成为集火的靶子,而她这枚藏在暗处的棋子,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奇制胜的效果。盐仓内部结构复杂,这些遍布各处的通风管道于她而言,是最好的潜行与侦察路径,尤其适合她这种能操控水汽与寒冰的修士。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时刻掌握全局地形,在心中勾勒出完整的脉络,确保在任何突发情况下,都能为众人指引出一条生的退路。
当李白三人抵达那处狭窄甬道入口,感受到下方翻涌而上的浓重腐臭和血腥味时——
通风管道内的吴指南也骤然停下了动作。她俯下身,将耳朵紧贴冰冷的管壁,清冷的眉头微微蹙起。下方传来的能量波动(腐骨毒雾的邪异、以及更深处的混乱生机与死气)让她瞬间判断出:下方极度危险,且极可能就是敌人的核心区域!
她立刻改变方位,纤细的身影在狭窄的管道内灵活移动,迅速找到一处通往下方区域的、更加隐蔽的金属检修口(或许被厚厚的盐垢覆盖)。指尖寒气微吐,精准地作用于锈死的插销内部,“咔”一声轻响,内部结构已被极寒脆化继而破坏。她无声无息地推开挡板,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雪花,悄然飘落而下,精准地隐匿在一处巨大的、投下深深阴影的盐堆之后。 这个位置,恰好能观察到甬道入口和水牢大厅的大部分情况,却又极难被发现。
于是,当李白三人毅然踏入甬道,遭遇腐骨毒雾,李白以《沧海卷》之力化水成冰墙暂阻毒气,最终冲入水牢大厅,却发现赵黑虎以郑虔和所有“药引”的性命相威胁,弩箭上弦,局面陷入绝望僵局时——
吴指南已然就位。她如同蛰伏于极冰之中的猎豹,将自身的呼吸、心跳乃至体温都降至最低,与冰冷的盐堆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子,透过阴影的缝隙,冷静地评估着场内的一切。她在等待,等待一个能一举破除最大威胁的时机,或者…等待着李白的信号。
因此,当李白那声蕴含着决绝、信任与庞大压力的清啸“吴道友!”骤然炸响,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打破凝滞时——
她动了!
没有一丝犹豫!身影如同挣脱了阴影束缚的冰晶,自盐堆后疾掠而出!她的目标并非直接攻击赵黑虎,而是直扑侧方那面布满湿滑苔藓、很可能隐藏着机关枢纽的石壁!
她的判断精准而高效——无论弩箭机关的具体结构如何,其控制和传导必然依赖于实体机构,而极寒,足以让最精密的机括彻底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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