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了,陆沉看着晓晓:“你觉得,噗噗和哈哈,谁对谁错呢?”
晓晓想了想,摇摇头:“它们好像……都有点不对。”
“那后来它们和好了,开心吗?”
“开心!”
“那现在,”陆沉指了指沙坑里那个孩子,“我们的晓晓,是想当那个继续生气、弄得自己‘脏兮兮’的小火山呢,还是想当那个先冒一缕白烟、重新找到朋友和快乐的小火山?”
晓晓看着那个孩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刚才林薇给她的水果糖,迈着小步子走了过去。她把糖递到那个孩子面前,小声说了句什么。那孩子愣了一下,接过糖,也站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就又一起跑向滑梯了,之前的争执烟消云散。
一个关于“小火山”的寓言,比任何训诫和说教都更有效地,让晓晓理解了争执的无谓与和解的价值。
陆沉开始有意识地,将他那些沉重过往中提炼出的核心——关于勇气、关于坚持、关于珍惜、关于沟通、关于责任——编织进一个又一个为晓晓量身定制的故事里。这些故事的主角,可能是勇敢的小蚂蚁,是迷路的小星星,是爱发脾气的小雷云,是乐于助人的小河流……
他成为了一个“故事锻造师”,将生活的粗粝矿石,在爱的熔炉中淬炼,打造成适合孩子佩戴的、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护身符。
他发现,不仅晓晓在这些故事中成长,他自己也在讲述的过程中,获得了某种疗愈。当他以“很久很久以前”开头,那些痛苦的记忆似乎被推到了一个安全的、审美的距离,他可以更从容地审视它们,提取其中的养分,而不再被其本身的痛苦所灼伤。
故事,成为了他连接过去与未来、苦难与希望、父辈与子代的奇妙媒介。
一天傍晚,晓晓抱着图画书,指着上面一个古老的机械钟表图案,仰头问陆沉:“爸爸,这个是什么呀?为什么它有好几根针在动?”
陆沉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壁炉架上,陈博士送来的那个正在平稳走动的钟表。他的心跳,几不可察地加快了一瞬。如何向孩子解释“时间”这个他与之纠缠半生、复杂无比的概念?
他深吸一口气,将晓晓抱到膝上,指着图画书上的钟表,微笑着说:“这个呀,叫钟表,是时间的鞋子。”
“时间的鞋子?”晓晓困惑地眨着眼。
“是呀,”陆沉用最轻柔的声音解释,“时间这个好朋友,它走起路来静悄悄的,我们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它又很想让我们知道它来过,所以呢,它就穿上了‘钟表’这双会发出‘滴答滴答’声音的鞋子。长的针是它的大步子,短的针是它的小步子。我们听着‘滴答’声,看着指针转动,就知道,时间朋友正陪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明天呢。”
他没有提及倒计时,没有提及循环,没有提及任何异常。他只讲述了时间最朴素、最美好的一面——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同行者。
晓晓看着图画书,又扭头看了看壁炉架上那个真实的钟表,仿佛听懂了什么,甜甜地笑了:“哦!时间的鞋子!它走得真稳!”
“是啊,真稳。”陆沉搂紧女儿,轻声重复道,目光再次掠过那个陈博士的礼物,心中一片澄澈与安宁。
故事的力量,不在于复刻真相,而在于传递真相中最核心的光亮。对于陆晓而言,时间将永远是那个穿着“滴答”鞋子、陪她稳步前行的好朋友。而这,正是陆沉历经一切之后,最希望赋予女儿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最初也是最美好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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