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的木窗半开着，初秋的风裹挟着，庭院里金桂的冷香钻进来，拂过蒙毅指尖泛黄的书页。
他正俯身盯着《南荒矿脉志》中，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指腹反复摩挲着“赤铜髓”，三个字的墨迹——这是昨夜从百余种矿物中，筛选出的唯一可能含生机的品类，连书页边缘，都被他翻得起了毛边。
“凌师姐。”
熟悉的清冷衣袂声，刚在身后响起，蒙毅几乎是瞬间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垂手立在书架旁，目光落在对方，月白色裙摆上绣着的暗纹云纹，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入宗门三月，他见惯了内门弟子，对杂役弟子的轻慢，唯有这位凌师姐，虽总是神色淡淡，却从未有过半分轻视。
凌月微微颔首，目光掠过他手中的书卷，眉梢微挑：“《南荒矿脉志》？这书收录的，多是南境险地的矿脉分布，你一个杂役弟子，怎会突然关注炼器材料呢？”
她的声音，像浸了清泉的玉石，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询问。蒙毅握着书页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道基受损，是他最大的秘密。
若是如实相告，难免会引来同情或轻视；可若是撒谎，又实在辜负了凌师姐往日的照拂。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选择了半真半假：“回师姐，弟子……道基受损已有数年，前日听闻有些矿物蕴含天地生机，或许能温养受损的经脉，便想翻找些线索。”
说这话时，他垂着眼帘，不敢去看凌月的表情。他怕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到怜悯，更怕听到“无解”二字。
——这三个月来，他走遍了宗门的药园和典籍库，每一次燃起希望，最终都被现实浇灭，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点渺茫的期待。
凌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其实早就看出了端倪。上次宗门小比，蒙毅明明灵力运转流畅，却在最后关头，突然灵力滞涩，当时她便疑心，是道基出了问题。
此刻听他亲口承认，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基之损，不同于寻常伤势，它是修士根基的损伤，寻常丹药和矿物根本无法修复。”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顺着蒙毅的头顶浇下，让他瞬间攥紧了拳头。可还没等他失望蔓延，凌月又接着说：“宗门内现存的丹药中，唯有五阶以上的‘九转还丹’和‘生生造化丹’，有修复道基之效。只是这两种丹药，所需的材料，皆是千年难遇的珍品——九转还丹需要‘九叶还魂草’，生生造化丹，则要‘麒麟血晶’，不仅药材难寻，炼制更是需要金丹长老亲自出手，寻常弟子，连见一面都难。”
蒙毅的心沉了沉，却又莫名松了口气——至少他知道了明确的目标，哪怕这目标如同登天般遥远，也比之前，漫无目的地寻找要好得多。
他正想道谢，却听凌月继续道：“至于你关注的矿物，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南境的‘万年石髓乳’和极北之地的‘地心玉膏’，都蕴含浓郁的生机，或许能暂缓道基恶化。
只是这两种矿物，前者藏在万丈深的矿脉底层，常有妖兽守护；后者则需深入火山腹地，温度足以融化寻常法器，同样是可遇不可求。”
这番话没有丝毫隐瞒，却让蒙毅眼中燃起了微光。他抬起头，看向凌月的目光里，满是感激：“多谢师姐指点！弟子之前如同在迷雾中行走，如今总算有了方向，即便前路艰难，也总好过原地踏步。”
凌月看着他眼底的光，心中微动。她见过太多修士，在得知道基受损后，一蹶不振，要么自暴自弃，要么怨天尤人，可眼前这个少年，明明处境艰难，却始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她沉默了片刻，抬手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枚莹白的玉简——那玉简触手温润，表面刻着细密的丹纹，显然是精心保存的珍品。
“这是一份‘温脉散’的丹方。”凌月将玉简递到他面前，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虽只是二阶丹药，无法修复道基，却能稳固受损的经脉，缓解灵力运转时的痛楚。我早年修炼时曾用过，效果还算稳妥。”
蒙毅看着那枚玉简，瞳孔骤然收缩。他知道，宗门内的丹方皆是秘宝，二阶丹方虽不算顶级，却也不是杂役弟子能接触到的。
凌师姐此举，已是逾越了宗门规矩的善意。他双手接过玉简，指尖触到玉简上残留的温度，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指尖蔓延到心口，连眼眶都有些发热：“多谢师姐！弟子……弟子必定好好珍藏，绝不负师姐的心意。”
“无需如此。”凌月轻轻摆手，目光落在他紧握玉简的手上，“这丹方所需的药材不算特别珍贵，百草园里或许能凑齐大半——防风、当归、紫河车，都是常见的草药，只是其中两味主药‘青灵草’和‘血参’，需要用宗门贡献点兑换，你若有心，可多接些杂役任务，慢慢攒些贡献点。”
她的话细致入微，连如何获取药材，都考虑到了。蒙毅握着玉简，只觉得胸口被一股暖意填满——在这人人只顾修炼的宗门里，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杂役弟子，却能得到凌师姐如此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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