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舢板晃晃悠悠,终于靠上了浦东这边用简陋木板和水泥桩搭成的临时码头。
孙卿跳上岸,站稳脚跟,回身恰好看见一艘蓝白相间的轮渡,正慢悠悠地离开浦东的正式渡轮码头,朝着浦西方向驶去。
那才是“正规”的过江方式,而他们选择了更快、也更“乡土”的路径。
脚踩在浦东松软的泥土岸上,举目四望,眼前的情形比老船工描述的还要荒凉几分。
这处非正式的停靠点几乎称不上是个码头,除了他们这两条刚靠岸的舢板和零散堆放的破旧木桩、烂渔网,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不远处那个稍显规整的轮渡码头出口也冷冷清清,只有两三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晒太阳。
别说黄包车、汽车,连个自行车影子都见不着。
所谓的“马路”,在孙卿看来,根本就是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坑洼不平的土路,蜿蜒伸向远处模糊的农田和低矮房舍。
幸亏天气干燥,若是下过雨,这路必定泥泞不堪,寸步难行。
“组长,我们怎么走?” 一名战士紧跟着上岸,低声问道,目光扫过眼前这片与繁华浦西截然不同的景象。
孙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些许茫然,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有些磨损的上海郊区地图。
她蹲下身,将地图摊开在膝盖上,手指顺着黄浦江岸线移动,找到他们大致登陆的位置,又比对了一下谭七提供的南汇小镇地址方位。
片刻后,她站起身,收起地图,指向右边那条看起来略宽一些、同样尘土飞扬的土路:“走这边。沿着这条路,应该能通到往南汇方向的简易公路。”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土路尽头隐约可见的稀疏树影,“边走边看,争取能搭上一段顺路的卡车或者驴车。我们没有时间耽搁。”
一行六人,沿着那条尘土飞扬的土路急速前进。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碎石,四周是望不到边的荒地和远处成片的树林,寂静得只剩下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竟连一个路人、一间农舍都没遇见。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孙卿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远处那片茂密的树林轮廓越来越清晰,而前方丝毫不见村庄或道路交汇的迹象。这路,怎么像是直通树林深处?
两名有野外行军经验的战士也察觉出不对,快步赶到孙卿身边,压低声音:“组长,这条路……不像是常有人走的。草都快长到路中间了,车轱辘印子也浅。我们是不是走岔了?”
“先原地休息一下。” 孙卿停下脚步,心头涌起一阵焦躁。她再次展开那张已经有些汗湿的地图,就着午后的阳光仔细辨认——没错啊!地图上清晰地标着,从码头出来右转,确实有一条路通向连接南汇的简易公路。可眼前这荒凉景象……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一名战士递过水壶。孙卿接过来灌了几口,冰凉的清水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和心头的火气。
“组长,我琢磨着,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岔路口?” 另一名战士蹲下身,查看了一下路面痕迹,“这路太偏了,连个指路的木牌子都没有,不应该啊。”
孙卿心头猛地一跳,突然想起之前一次护送骆青玉书记去浏河镇的经历。那时也是她开车,也是看着地图,结果还是在一个极其不显眼的路口拐错了方向,直到遇上一支正在排雷的国民党工兵部队,才知道南辕北辙。
难道今天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她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嘴唇,恨自己野外行军的经验还是不足。这可不是平时在市区办案,走错路耽误的是宝贵的时间,甚至可能影响整个抓捕时机!
就在她既懊恼又焦急之际——
“汪汪汪!汪汪!”
远处树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吠声,由远及近,迅速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有情况!” 孙卿低声示警,瞬间打起精神,“大家沉住气,保持警惕,枪都收好,别吓到附近的百姓。”
战士们立刻收敛了稍显散漫的休息姿态,身体微微绷紧,目光齐刷刷投向狗吠传来的方向。
只见树林边缘晃动,很快出现了六七个人影,正朝他们快步跑来,似乎还有人手里牵着绳子,两条体型不小的狼狗冲在最前面,吠叫不停。
随着那队人马靠近,一名眼尖的战士低声道:“组长,不是老百姓……看装束,像是咱们部队上的巡逻队!”
孙卿心中一松,随即又是一喜——太好了!不管怎样,总算遇到能问路的人了!这鬼地方,找个活人真难。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对方队伍里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和警惕。
孙卿定睛看去,果然是一队穿着整齐军装、背着步枪的解放军战士,臂章显示是驻防部队。
她连忙上前几步,高高举起自己的工作证,朗声道:“同志!我们是市公安局反特处的,正在执行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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