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熹微的光线,带着初春特有的清冷,勉强透过蒙尘的小窗,在简陋的屋内投下模糊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松木灰烬的余味和一股新添的、令人安心的食物甜香——是林莫在炉灶前忙碌的身影。
他用昨天带回来的山枣,混合着珍贵的杂粮粉和一点点糖,正在蒸制枣糕。
小巧的蒸锅滋滋作响,枣子的酸甜气息混合着粮食的醇厚,丝丝缕缕地钻出来,温暖了整个空间。
林澈刚洗漱完,用冰冷的井水扑了扑脸,试图驱散昨夜辗转反侧的疲惫和心底那团乱麻。
他正用一块旧布巾擦着脸,一阵小心翼翼的、带着点犹豫的敲门声响起。笃,笃笃。
“来了。”林澈应了一声,放下布巾,走到门边。吱呀一声拉开那扇并不严实的木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瘦得惊人,像一根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小竹竿,洗得发白却异常干净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一张小脸没什么血色,但一双眼睛却大得出奇,圆碌碌的,像两颗浸润在清水里的黑葡萄
此刻正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好奇,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澈。
林澈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
小男孩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又像是害怕被抓住的小动物
猛地将怀里一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白色包袱塞到林澈脚边的门槛上,那包袱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那么大,分量看起来也不轻。
“给…给你们的!”
小男孩飞快地说完,声音细弱蚊蚋,甚至不敢看林澈的眼睛,转身就跑
小小的身影在清晨的薄雾和废墟的阴影间灵活地穿梭
瞬间就消失在隔壁单元的楼道口,只留下门框边那个突兀的大包袱。
“哎?小朋友……”林澈下意识想叫住他,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他疑惑地看着脚边这个巨大的白色包裹,布料是那种厚重的帆布,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手工缝制的。
这是什么?
他弯下腰,费力地将包裹拖进屋里。解开系得紧紧的绳结,展开厚重的帆布——
林澈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包裹里,赫然是他们那艘破损的热气球!
那曾经承载着他们逃离双城、在绝望高空飘荡了十五天。
只是此刻,它不再是那个伤痕累累、布满破洞的残骸。
巨大的气囊被小心地折叠着,露出的部分能看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却异常结实的补丁。
那些在逃命途中被树枝刮破、被流弹擦伤、甚至是在楼顶迫降时被尖锐物撕裂的大大小小的口子
都被一种柔韧耐磨的深色帆布仔细地缝补好了。
针脚虽然粗犷,有些地方甚至歪歪扭扭,但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和尽力而为的牢固。
气囊被清洗过,虽然依旧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和无法完全去除的烟熏火燎气,但比起之前的狼狈肮脏,已是天壤之别。
吊篮也被擦洗过,绳索重新整理盘好。
它像一个经历了大战、伤痕累累却得到了精心救治的战士
静静地躺在那里,虽然不复崭新,却焕发出一种重获新生的坚韧感。
林澈的心头被一种巨大的震撼和暖流击中,他怔怔地看着被修复一新的伙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哥?”林莫的声音从炉灶边传来,他刚刚熄了火,正用布巾垫着手去揭蒸锅盖
浓郁的枣香瞬间喷涌而出。看到林澈对着地上巨大的包裹发愣,他端着热气腾腾的蒸锅走了过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折叠整齐、布满补丁的热气球气囊上时,动作也顿住了。
那双总是锐利或专注的墨黑瞳孔里,清晰地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是了然,最后沉淀为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触动。
“是它。”林莫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放下蒸锅,蹲下身
粗糙的手指拂过气囊上那些粗粝却牢固的补丁,感受着那密实的针脚。
“那天…你烧得厉害,我抱着你下来…它撞在楼顶护栏上,破了几个大洞,漏气瘪了…我没顾上。”
他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那个混乱而绝望的时刻,“后来…你一直病着…我忘了它。”
林澈这才恍然。是啊,当时他高烧昏迷,林莫的全部心神都在他身上,哪里还顾得上一个破损的热气球?
想必是被丢在天台,任凭风吹雨打。
“是…崔婶。”林莫抬起头,看向林澈,眼神里带着一种对他人善意的、略显生涩的理解
“对面单元,一楼。她看到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描述那个他并不擅长打交道的人
“她说…这东西,能飞,是宝贝。坏了…可惜。她懂点针线…就拿去…补了。”
崔婶?林澈脑海里浮现出昨天老张介绍时提过一嘴的那个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做针线的老太太。
原来是她……
“刚才那个孩子……”林澈想起那双圆碌碌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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