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哭声起时,她正推开周家老宅斑驳的门。
林雨晴指尖刚触到铜环,一股阴冷便顺着掌心爬了上来。门“吱呀”一声裂开缝隙,尘灰簌簌落下,像有人在背后吹气。院中荒草齐膝,石阶断裂,唯有那面立在堂屋正中的紫檀雕花镜,竟纤尘不染,镜面幽幽泛着青光。她听见女子低泣,断断续续从堂屋深处传来,仿佛就在耳边抽咽。可这宅子,已空置七十年——无人敢住,也无人敢近。更诡异的是,她分明站在原地未动,镜中却映出一个穿素色布裙的少女,发髻微乱,泪痕斑驳,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救我……”
她猛地后退一步,心跳如鼓。而那镜中人,却缓缓转头,直直望向她的眼睛。
夜风穿过破窗,呜咽如诉。
林雨晴是周家远房外孙女,母亲早逝,父亲从不提祖宅往事。直到前些日子,她在旧箱底翻出一封泛黄信笺,字迹娟秀却颤抖:“若后人归来,请查堂屋古镜——小翠之冤,未雪。”落款无名,只画了一朵枯萎的栀子花。
她本不信鬼神,可踏入老宅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痕迹,像干涸的血;楼梯第三阶踩上去会发出呻吟般的响动;每逢子时,东厢房必传出脚步声,一圈又一圈,似有人徘徊不去。
村民都说,那是周少爷和丫鬟小翠的魂魄在游荡。
民国十八年,周明远留学归国,风度翩翩,通晓诗书。他是周家独子,未来继承万贯家财。而小翠,不过是厨房烧火丫头,十五岁进府,生得清秀,嗓音婉转,常在月下哼江南小调。两人初遇于夏夜赏荷宴,少爷多看了她一眼,便种下祸根。
周老爷震怒。门第悬殊,岂容玷污血脉?他命人将小翠关入柴房,杖责三十,打得皮开肉绽。小翠昏死三日方醒,醒来第一句话却是:“我不悔。”
周明远跪求父亲成全,反被锁在书房半月,每日只给清水糙米。他写信托仆人送出,却被截下焚毁。待他挣脱束缚奔至柴房,小翠已被拖去城外乱葬岗,说是“暴病身亡”。
他不信,追至坟地,掘开新土——棺中空无一物。
当夜,他在书房留下绝笔:“此世不得相守,愿来生共踏莲舟。”随后投井自尽。次日清晨,仆人发现井口浮着他贴身玉佩,井水泛着淡淡血色。
此后,周家接连遭难:长工离奇吊死梁上,奶妈突发疯癫跳塘,连最宠爱的小孙女也在五岁那年半夜失踪,只在床头留下一只绣鞋,鞋尖沾着泥渍,像是被人拖行过湿土。
三年后,周家举家迁往上海,老宅就此荒废。
林雨晴听完村中老人讲述,脊背发凉。她想起母亲幼时常做噩梦,总喊“穿布裙的姐姐拉我”,醒来却记不清是谁。如今她站在这座被诅咒的老宅里,才明白为何家族世代避讳归乡。
可真正让她毛骨悚然的,是第二天清晨的事。
她睡在西厢客房,半夜惊醒,见窗外月光惨白,庭院中央站着一人——素裙垂地,长发披肩,正是昨夜镜中所见之人!那人缓缓抬头,朝她窗口招手,嘴唇开合,无声说着什么。
林雨晴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片刻后,人影消散,如同雾气蒸发。
她冲进堂屋查看古镜,镜面竟浮现一行血字:
“我不是鬼,我是被活埋的。”
接下来几天,怪事频发。
她发现镜中影像越来越清晰,有时甚至能看清那女子耳后有一颗朱砂痣——与她自己位置分毫不差。更可怕的是,每当她靠近镜子,脑海中就会闪现片段画面:黑暗、窒息、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只是个容器?
某日暴雨倾盆,她躲进祠堂避雨,无意间踢到一块松动的地砖。撬开一看,下面藏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发黄日记页,字迹稚嫩却坚定:
“六月初九,少爷送我一朵栀子花,藏在袖中不敢示人……他说等父亲松口,便请媒人上门。”
“六月廿三,老爷唤我去厅上问话。他问我是否与少爷有私情,我摇头。他让人按住我,灌下苦药,说是要‘清心除欲’。”
“七月初一,我腹痛如绞,呕出黑血。春桃姐说我被下了堕胎药……可我从未与少爷圆房,如何有孕?”
“七月初七,他们说我疯了,要将我送去尼姑庵‘静修’。夜里有人蒙我双眼,抬上轿子。轿子没走官道,而是进了山林……我听见挖土声,闻到新翻泥土的气息。我知道,他们是想活埋我灭口……”
日记至此戛然而止。
林雨晴浑身战栗。原来小翠并未死于杖责或投井,而是被当成“祸水”秘密处决,活生生埋进深山!
她终于明白,所谓“殉情”,不过是周家为遮丑编造的谎言。
而那面古镜,据说是当年小翠唯一拥有的嫁妆——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遗物。它曾映照过她最后的笑容,也见证了她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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