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探石碑
煤油灯的光在林间晃动,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萤火虫。
陈知远攥着灯柄,手指发白,脚下的枯叶“咔嚓”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骨头上的声音。他抬头望了一眼天,乌云遮月,风从山脊上滚下来,带着一股子腐土与铁锈混杂的气息。
落云村的老人们都说——别进这片林子。
尤其是夜里。
可他不信。
他是清末民初念过洋学堂的人,穿西装、戴眼镜、会讲英文,连县里的县长见了都要点头称一声“陈先生”。他信科学,信逻辑,信达尔文和赫胥黎,唯独不信鬼神之说。什么山魈、封印、唤魂咒语,不过是乡野愚民编出来吓唬孩子的玩意儿。
但那块无字石碑……确实存在。
就在三天前,他在村口茶摊听几个老人闲聊,说寨后老林深处有块千年古碑,通体漆黑,不见一字,却压着一个“活物”——山魈。这东西不是寻常妖怪,而是山魂成煞,靠吸人阳气续命。谁若在碑前开口说话,哪怕只是轻声嘀咕一句,也会被它听见。一旦“听见”,便会被缠上,轻则高烧不退,重则神志错乱,最终沦为它的“替身”,替它守碑百年。
最离奇的是那句“唤魂咒”。
据说,咒语不在碑面,而在碑底。只有特定时辰、特定动作下,靠近石碑的人才能听见。而一旦听清并复述出口,就会成为山魈脱困的媒介——以骨为凭,以血为引,三叩首后,魈来人间。
“荒唐。”陈知远当时冷笑,“石头怎么会说话?”
可好奇心终究压过了理智。
今夜,雷云密布,正是传说中“阴气最盛”的子时。他揣着锤子和凿子,悄悄摸进了老林。他要亲自验证——那碑,到底有没有字?那咒,是不是真的能“听见”?
林子越走越深。
树影交错如鬼爪,藤蔓垂挂似尸绳。空气越来越冷,呼吸间竟凝出白雾。他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火焰缩成一点蓝芯,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制着。
终于,前方空地中央,那块石碑静静矗立。
它不高,约莫七尺,形如墓碑,却无任何雕饰。表面光滑得诡异,像是被人日日擦拭,又像……被某种液体常年浸润。陈知远走近几步,伸手一摸——冰凉刺骨,指尖几乎被冻住。
“果然没字。”他喃喃。
绕着碑转了三圈,依旧一无所获。他嗤笑一声:“什么山魈,全是骗人的把戏。”
话音刚落——
“呼——”
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刮起,卷起满地枯叶,直扑面门。煤油灯“噗”地熄灭,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
陈知远猛地后退一步,心跳如鼓。
他想逃,可双腿像钉在地上。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吐息——
温热,潮湿,像是有人贴着他耳廓在呼吸。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咒语……在碑底……”
陈知远浑身汗毛倒竖,头皮炸开,转身就跑。树枝抽脸、荆棘勾衣,他顾不得疼,只拼命往林外冲。直到看见村口那盏昏黄的油灯,才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那一夜,他发起高烧,体温飙至四十度。
梦里,总有一个青面獠牙的黑影站在床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点着他的喉咙,一遍遍低语:
> “念出来……念出来……”
第三天清晨,烧退了。
村里的神婆来了,拄着拐杖,眯眼打量他:“你惹祸了。”
“我只是去看看。”陈知远虚弱地说。
“看?你惊动了它。”神婆摇头,“山魈认准了你,非得找个替身不可。现在它盯上你了。”
“怎么化解?”
“扎个草人,写上你的生辰八字,在碑前烧了,再磕三个头认错。它收了替身,才会放过你。”
陈知远本想拒绝,可连续三晚梦见那黑影逼近,甚至伸手掐住他脖子,逼他开口。他终于妥协。
草人烧了,头也磕了。
烧退得干净,梦也不再做。
可他知道——那声音还在等他。
它没走。
而他也……没死心。
病愈后的第七天夜里,他又一次踏上了进山的小路。
这次,他带了锤子和凿子。
既然咒语在碑底,那就把它凿出来。
他不信邪,更不信命。
雨水开始落下,噼啪砸在树叶上。雷声滚滚,照亮石碑一角。他站定,举起锤子,对准碑底裂缝——
“当!”
第一凿落下。
石屑飞溅。
紧接着,整座石碑猛然一震,如同活物般颤抖起来。
一道暗红液体,从裂缝中缓缓渗出,顺着碑面流下,像血,却又比血更稠。
陈知远僵住。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耳语,而是清晰、冰冷、一字一顿地钻入他的脑海:
> **“山有灵,木有声,唤魂需以骨为凭,三叩首,血为引,魈来人间……”**
他手一抖,凿子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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