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早间,福满楼后厨永远像个锣鼓喧天的战场。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碰撞声、油锅里刺啦作响的喧嚣、粗加工间水流哗哗地奔涌,再配上孙兆云开晨会时穿透一切杂音、堪比高分贝扬声器的严厉训话:“……今天的虾新鲜是新鲜,但个头太小!王淑英你面点那边昨天准备的虾饺馅还有多的吧?匀一点过去,刘梦贺搞的那个新品‘锦绣芙蓉虾球’,主料要扎实……”
孙兆云声音顿住,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挤得满满当当、弥漫着油烟味和食物新鲜气儿的狭长过道。叶如娇刚猫着腰,企图借着几位墩子师傅宽厚背影的掩护溜过去打卡,就被他精准捕获。
“叶如娇!”
这一声不高,却带着厨师长特有的、能压住滚油气势的权威感。叶如娇肩膀下意识一缩,脚步钉在原地。周遭的嘈杂似乎瞬间低了几度,几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唰地聚焦过来。
她脑子飞快地过了一遍昨天的工作流程——面团醒发得正好,金鱼饺捏得也算利落……没犯什么事儿啊?
心里正七上八下,孙兆云那张因为常年绷着、沟壑纵横的黝黑脸庞竟然罕见地松动了一下,嘴角居然往上扯了扯,挤出一个堪称奇观的——笑容?“咳,”他自己似乎也不太适应,干咳一声调整表情,“那个……今儿下班,别那么猴急着走。”
叶如娇愣住了,乌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清澈的迷茫:“孙老大,啥事呀?我晚上……”
“啥事?好事!”孙兆云走近,宽厚的手掌带着常年握炒勺磨出的硬茧,落在她肩上,像拍打一块上好的醒面团,“瞒着你准备了个小惊喜。”他顿了顿,瞧着她那张因错愕而微张、红唇衬得肤光胜雪的小脸,“你猜猜?”
叶如娇拼命摇头,脑子里像塞了团揉皱的抹布。孙兆云看着她那副绞尽脑汁、几乎要咬住粉唇的可怜模样,嘴角的笑意终于真切了几分:“傻丫头,你的生日啊!”他略带了点无奈和些许过来人的调侃,“人事那边的小张早上特意递了条子提醒。大家伙儿知道了,凑了份子钱给你订了个蛋糕。”
“轰”的一声,仿佛有人在她耳边狠狠敲响了铜锣。生日……这几个字像钥匙,瞬间撬开了记忆深处某扇落满灰尘的门。她像个走错片场的演员,只顾着在名流韩振宇面前卖力演好娇羞深情这场大戏,早把后台那些琐碎的掌声和嘘寒问暖,连同这普普通通的日子彻底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一股强烈的酸意毫无预兆地冲上鼻腔,呛得她眼眶瞬间就红了。喉咙被汹涌的莫名情绪堵住,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带正常工作,却只发出带着一点潮湿气息的音节:“谢……谢谢孙老大……”
“谢什么谢,一帮人瞎起哄呗,”孙兆云努力维持着平日的严肃腔调,但那硬邦邦的嘴角依旧有些压不住地往上弯。他挥挥手,声音在这油烟和食材交织的气息里格外清晰:“行啦,该干嘛干嘛去!耽误正事儿看我收拾你们!”
后厨这台巨大的机器再次轰隆运转起来。但叶如娇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里不知何时被注入了一种隐秘的、微醺般的兴奋因子。
打荷老大田艳香——那个外号“关二娘”、素日里眼神冷得能冻裂盘子的女人,推着一车刚码放得整整齐齐、泛着水光的生菜路过她身边时,眼皮竟破天荒地掀了一下,对着叶如娇极其轻微、如同蜻蜓点水般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快得如同错觉,若非叶如娇正竖着浑身感官雷达,几乎无法捕捉。
而那位负责管事部、人称“刘特务”的刘庆娟,一反常态地没在操作间各处转悠找茬,从早会散了就一直缩在角落里那间小办公室,玻璃门紧闭。只是偶尔门开一条缝,叶如娇眼尖地瞥见里面电脑屏幕亮着,像是在浏览什么网页,还配着点模糊的韩剧OST背景音乐。
下午四点刚过,西餐那边的烤箱停止轰鸣,厨房里短暂地迎来一小阵节奏放缓的间隙。熬添啓——那位负责凉菜的“凉菜王子”,就踩着这档口晃悠过来了。
他带着一身似有若无的卤汁和烟熏气息,凑近正低头捏着天鹅酥细长脖颈的叶如娇,神秘兮兮,一张油光满面的脸笑得颇有深意:“啧啧,我们的小寿星在忙呐?哎呀呀,这些小玩意儿晚点再做也成啊。”
叶如娇抬头,灯光把他额角的汗水映得亮晶晶:“熬哥,别闹,订单急呢。到底晚上有什么节目啊?”她把“节目”两个字咬得格外俏皮。
“这怎么能提前剧透呢?”熬添啓夸张地挤眉弄眼,模仿着电视里那些拙劣魔术师的神态,随即又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声音像特务接头般骤然压得更低:“不过嘛……透露你点风儿?”他凑得极近,几乎贴着她玲珑的耳廓,“听说咱们那位‘上头’的大人物……”他用下巴隐晦地朝天花板方向顶了顶,意思不言而喻,“……人家可是在滨海国际酒店给你安排了总统套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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